四十五分钟后,也就是凌晨两点左右,聂九罗顶着渐小的雪、匆匆打车赶到目的地。
这是个位于城乡之交的私人板材厂,按说这个点,正常厂家都不该开工,但私家作坊弹性大,年底有笔大单子急着交付,是以半夜了机器还在轮转不休。
聂九罗穿过杂乱的场院,走进嘈杂而又简陋的厂房,里头木头味儿浓重,空气都飘着刨花屑,赶夜工的工人们好地瞅着她,有一个人给她指路,那意思是,往里去。
她一路往里,走着走着,边上堆着的废板材块旁忽然立起一团东西,叫她:“阿罗。”
聂九罗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木头疙瘩段成了精,再定睛看时,心里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是邢深没错,没戴墨镜,脸色青白,嘴唇发紫,脚上只剩了一只拖鞋,身上裹了条脏得看不出花色的毛毯,应该是好心的工人可怜他冷、借给他裹的。
聂九罗走近他:“什么情况?”
邢深就着轰轰不绝的机器声响,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他落地之后,察觉到亮灯,下意识就冲进了黑暗之,匆忙间回头一瞥,看到蒋百川已经被硬生生拽进了窗内。
“反正我也救不回他,能跑一个是一个。”
他发足狂奔,而蚂蚱只会比他跑得更,如一只贴地疾掠的野猫。
没多久,后头就有人亮起手电追上来,邢深不依赖光,反而比对方灵活多了,过程,对方放了两枪,不过一来太黑,二来人在奔跑,手端不稳,所以那两枪别说打他了,压根连近他的身都没能做到。
逃至村外、靠近路道时,他听到有车声渐近,于是当机立断,转身贴地扑倒,觑准追赶者的一个,抬手就是一枪。
那人猝不及防,应声而倒,而另外两个也大吃一惊,立马趴倒在地,邢深就趁着这机会,爬起来向着路道疾冲,原本是想拦车的,虽说想让蚂蚱也一同上车相当困难。
然而运气比他想象要好多了,那是一辆拖板材的皮卡车,而因为板材太长,后车斗的挡板是放下来的,邢深用尽全力,扒住车边一跃而上,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蚂蚱也窜进了车斗。
开车的人有所察觉,但以为是有人扒车,所以非但不停,反而油门一踩、疯狂加速,等那几个追他的赶上来,路道上早已黑漆漆的、空空如也了。
就这样,他被一路带进了板材厂。
听到这儿,聂九罗下意识看向左右:“蚂蚱呢?”
邢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你放心,进板材厂的时候,我就让它下去了,躲在外头呢,不会惊着人的。”
顿了顿又说:“逃得仓促,什么都没带。好在我记得你的手机号,所以朝工人借手机,请他一直帮我拨,毯子也是他借我的,就是给你指路的那个……你如果方便,帮我给他转一两百,意思一下。”
聂九罗嗯了一声:“那蒋叔他们呢,怎么样了?”
邢深摇头:“不知道,可能束手就擒,也可能把对方反杀了——后者可能性比较小。”
聂九罗翻出手机。
邢深猜到了她的心思:“如果你想给蒋叔发消息,我建议别,现在蒋叔的手机,未必在他自己手上了。”
聂九罗说了句:“我有分寸。”
她点开阅后即焚。
和“那头”的对话栏空空如也,“阅后即焚”的好处在此时体现无疑,她在蒋百川的手机里是隐形的。
她想了想,上临时搜了张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坐台女照片传了过去,然后键入一行字:年底优惠,单次一千八,包夜五千,老板什么时候再来啊?
那头秒读,但没回复。
聂九罗盯着屏幕看了几秒,说了句:“手机确实在别人手上。”
顿了顿又问:“地址在哪,总得过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