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人也会关心他的死活。
徐砾单手骑着车,不知不觉人已经过了荷花路,拐弯进去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他中午回来晚了,各家厨房早归为平静,晾晒在楼下树干中间竹篙的背心裤衩仍旧胡乱飘着。刹车时徐砾脚下落地没落稳,自行车往前滑着哐当一下,稍微撞到了单元楼破烂的铁门框上,徐砾用手撑了一把,蹙着眉头把车锁好,拖着步子回到家中。
厨房的门上了锁,徐砾母亲大概等他等得久了,先回屋里睡了,鸿运扇慢悠悠转着。她一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起来看见徐砾正在厨房烧水烫蔬菜下馄饨。
“妈,你吃药了吗?”徐砾用左手熟练地将碧青碧青的小白菜捞出来,让馄饨在锅里继续煮着。
“吃了吃了,”厨房里很热,雾气腾腾,徐砾母亲往远站了些说,“记得加醋,多加点辣椒。”
“今天回来得怎么这样晚?”她问道。
“学校出月考成绩了。”徐砾先端了加醋和辣椒的那碗出来,等放凉一会儿才让吃,一面回答,一面快速收拾了厨房,关掉煤气开关,端着自己那碗到桌上。
他起身从书包里翻出试卷,坐回那张陈旧的方形木桌旁,把他们的碗先挪开,把一张张卷子摆到桌上,很得意地说:“之前我都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照样考得很不错呢。你只要每天好好的,下次我肯定能考得更好。”
“好,我儿子是最聪明的。”徐砾母亲也很高兴,每张试卷都上下左右瞧了瞧,然后给他收好。
徐砾默默微笑着,说:“妈,要是我们以后没那么多钱花了,买不了太多好吃的……”
“又要写报纸了?”
“这个不用,”徐砾说,“他们书法班有的是,不够了我去拿。”
“那就没问题。”
拿起勺子终于可以吃午饭了,徐砾母亲仍然沉浸在高兴里,朝徐砾笑了笑,却忽然瞪大双眼,看着徐砾右手臂渗出的血迹吃惊地说:“你又跟别人打架了?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徐砾之前疼过了头便忘了,恍然意识到大概伤口裂开,出了点血,他说:“刚刚停车不小心骑快了,摔的,等会去上学我路过诊所再去看看就是了。”
徐砾母亲点点头,迟疑地低头往嘴里送了口汤。
随便吃两口馄饨,她又突然站起来:“砾砾,给你看我今天写的字!”
“先吃饭啊,吃完了你不要午睡么?”
“你看看呀!”徐砾母亲兴致勃勃地拿了那叠宣纸来,边理着纸张边大声叫道。
徐砾大口囫囵地吃着东西,还是抬起头欣赏了他妈展示的杰作。角落里有团墨点的雪白宣纸上,写着两行娟秀有力的字:
排空驭气奔如电, 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徐砾看了一会儿,默默放下了筷子。见他妈不肯放下宣纸坐回来,于是说道:“好看,写得好看。”
他只是不明白,都有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心,想要的什么得不到,得不到的又何必再不甘心。
自从祁念在体育课上被黄臻带走这件事后,祁念中午就没有再跟徐砾一起去吃过饭。
徐砾恢复了独来独往的生活。没了祁念这个数学小天才的帮助,徐砾在早自习上暗自琢磨的数学题再也没做出来过,只能也像以前一样,不会的全都空着。空着的多了,张超这人心宽体胖,却眼尖记性好,上课讲作业也能记得把徐砾提出来说一嘴。
这天早上,早自习后紧接着便是数学课,张超从早自习守到了第一节 上课铃打铃。
徐砾从课桌里拿出习题册试卷和草稿纸,瞟了眼施泽的空座位。
张超先前溜达下来问过,施泽没跟他请过假,问了顾飒明也不清楚,那基本可以断定为就是迟到了。
施泽这人,也不是第一回 迟到迟得如此肆无忌惮。
上课铃响完了十分钟,走廊远处的脚步声细听才会听见,徐砾一手捏着笔,眼睛看看黑板再看看门口。果然,不出三秒钟,一个看似慌慌张张的身影闪现在教室前门,快挡住了门口的一大半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