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的地方、面对不同的人,想要达到效果,演讲时所采取的策略自然也不相同。
宏伟广场上,德玛西亚国王的登基演讲内容虽然亲民,但本质上却恰恰贵族听的,所以在平淡的语句和奇妙的描述后面,往往充斥着贵族式的隐喻。
祖安酒馆里,团结工人们的演讲必须要条理清晰,富有见地,能最大程度上通过祖安工人的共同经历,调动起众人的情绪,让众人跟着自己一起冲。
而在福斯拜罗,面对着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猫冬”,还没有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北境人,拉克丝使用了在福斯拜罗城四处拜访时,宾主双方都很舒适的拉家常式语气。
用最北境式的表达,仿佛只是唠嗑一般,讲述自己在冬天怎么不声不响地干了一件大事,谈谈希望今年的福斯拜罗发生怎样的改变。
这种语气拉克丝听了一冬天,大部分福斯拜罗人说起自己的孩子时,都会用这样的语气,哪怕他们一口一个臭小子、小兔崽子,仿佛自家孩子都是无比顽劣的混蛋,但实际上,对于那些孩子的任何一点小小的成就,他们都记得比孩子更清楚。
拉克丝自然是没有为人父母经验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发挥自己的学习优势,将这种和福斯拜罗人在拉家常中学到的技巧,灵活地用到演讲之中。
“想要修水利,先得知道水从哪来的。”
“福斯拜罗的水来自于龙脊山脉,春天雪水融化,冰川轰隆隆碾出一条新的河道,后续的融水就从这条河道南下了。”
“但问题是,每年的时候,冰川碾出来的道路都不一样,这些时令河一个个跟浅盘子盛汤一般聊胜于无,别说用以水利运输了,就算洗个脚都不用担心打湿大腿。”
“所以,兴修水利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些水聚集起来,喝汤嘛,至少要准备一个汤盆。”
“所以,我带人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为福斯拜罗的喝汤大计,挖了个大大的汤盆——不过,这汤可能喝得有点慢,现在汤盆里只有冰。”
形象的比喻引起了福斯拜罗人一阵低低的笑声,这种笑声里没有嘲讽,有的只是理解、是感同身受。
讲到这的时候,大部分听演讲的福斯拜罗人都已经明白了那座巨大的湖泊到底是为什么挖的了。
“现在汤盆有了,汤也在慢慢从冰开始融化,下一步就是想想怎么把它喝到嘴里了。”
“这么大的汤盆,用勺子肯定是不行了,想要把这些水利用起来,那就要让它流动起来,流动的水才能承载运输,才能沟通贸易,才能把更多福斯拜罗出产的东西,卖出去,卖到皮纳拉去,卖到埃德萨去,卖到德玛西亚雄都去!”
“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我们的收获,换成我们所需要的其他东西——夏天的时候,不必穿绒织衫,而是都可以扯上几呎的布料,给家人们做一件新衣裳;遇见了病痛,不必祈祷是福斯拜罗本地草药可以治愈的,而是都能有圣水、有别处的药物用来治疗。”
严格来说,拉克丝的这些话是画饼,但她很了解福斯拜罗,所以她很知道,福斯拜罗人需要的是什么,画饼画成什么样子,福斯拜罗人才会觉得香。
由于本地几乎没有丝、棉、麻的纺织业,福斯拜罗人哪怕在夏天也要穿着绒织衫。
当初她拜访的那户猎人家庭,那位给她展示过毛皮处理工艺的大姐,最喜欢的一间衣裳,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蓝色棉布长袍,那是她结婚时候,丈夫用一张完整的龙脊猞猁皮换来的——不是萨姆博尔黑,实在是商会每年一次的运力有限,根本没有空间运输太多的物资。
对于福斯拜罗人来说,参军不仅意味着有了上升的途径,各种军需物资也是他们相当看中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从里到外的三套军装。
衣食住行中,衣是福斯拜罗物质匮乏的最大痛点。
至于医药,则是因为在此之前,曾经假扮光照会实习的拉克丝,还走访过很多遭受暗影侵蚀的家庭,在那些束手无策的福斯拜罗人嘴里,拉克丝不仅了解到了当时暗影侵蚀的情况,更是对福斯拜罗生死有命的医疗技术有了一些了解。
福斯拜罗人患病,如果是小病小灾,或者北境特产草药就能处理的问题,那就一切还好。
但如果需要用到更多别处出产的治疗药物,那就要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