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其实没有什么抵抗能力,一战就破了。
邵树德已经是数十州之主,现在攻破一郡、两郡已经不能让他多兴奋了。若非魏博实在特殊,他甚至都懒得过来——当然,还有一些无法放到台面上讲的原因,比如不能让任何一个手下立太多功劳等等。
没有钱、没有官位,我可以赏,但你不能立下太多功劳,威望太高。
这在别的朝代有点不可思议,但在此时却很寻常。
田覠将要攻灭钱镠的时候,杨行密宁可帮一把这个老冤家,把女儿嫁给他儿子,也要勒令田覠退兵。除掉田覠后,我们再接着打。错失好机会不要紧,防止手下威望太高造反更重要。
没办法,社会风气就这么恶劣。
像朱元章那样舒舒服服坐镇南京,让大将们去打天下的行为,在此时是万万不能的,属于严重的作死行为。
所以,这个年代想让一个大将刷战绩还是比较难的。不光对手不配合,不容易被打垮,同时主君也不敢长期放手,生怕军队跟了别人。
这都是藩镇割据一百多年来的血泪教训。每一件看似奇怪的事情背后,都有其深刻的内因。
相州六县,汤阴、安阳在手,其他各县,邵树德一时也没心思去攻打,只是遣人去招降。
他八成的精力,还是花费在消化相、卫二州上面,这比打胜仗还难,尤其是在他不想大肆杀戮的时候——事实上晚唐也没有军阀像元末、明末那样大肆屠戮,因为这也是严重的作死行为,老百姓是真的有能力反抗,战斗力还不错的那种。
“相州的局面尽快稳固。”邵树德坐进了州衙内,说道:“陈诚继续留在汴州,主持宣武军大局。洛阳诸事,封渭等人自己做主,若有不决,请王妃拿主意。”
王妃折氏是有大智慧的。做夫妻这么多年,邵树德非常清楚。而且她十分有分寸,若无必要,绝不会主动过问军政事务。
“杨抱玉那边,加紧催促。一州刺史若还不满足,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并剿灭。”
其实到邵树德这边当刺史,与在魏博当镇将,到底哪个好,很难说。
夏王府对朔方镇下辖各属州的控制已经十分深入了,地方上的民心也不在你那边,官员多半也不听话。这个刺史,也就真的只剩下钱了,没甚意思,只对一些追求安稳、富贵的人有吸引力。
“盯紧邢洺磁那边的动静,若晋人南下,坚决地将他们打回去。”
邵树德现在不想与李克用发生冲突,以免影响大局。但到了决定河北归属的关键节点了,他也不会让步。相、卫二州,明显相州更重要,绝无可能放弃。
文吏们忙忙碌碌,一直到了晚间,赵光逢突然来报:淄青节度使王师范二次求和。
“王师范召集大军往青州汇集。衙将张居厚率军入来芜谷,欲偷袭我军侧后,遭到伏击,损兵三千余人。兖州城外,朱瑾数次率军出战,其人骁勇,王檀、刘知俊等人先后负伤。李唐宾已调义从军南下,败朱瑾一次,遏制住了此贼的嚣张气焰。”赵光逢说道:“大王离去之后,护国军鼓噪作乱一次,河中马步都虞候封藏之借铁林军镇压,杀千余人。该部已不堪战了。忠武军有所振作,攻淄州之时很卖力。”
“遣使跑一趟淄州,和李唐宾说,消耗得差不多就行了,别激起变乱。”邵树德说道。
消耗降军、攻灭淄青,这是两大任务,但要注意分寸、尺度,这才是核心。
泽州城内,李克宁很快接到了有关相州的军情。
他有些坐立不安,第一时间找来了天井关镇将史建瑭,询问有关情报。
但河阳守御严密,斥候根本没法深入。仅有一些商队传回来的似是而非的情报,只知道夏军时常在河阳调来调去,根本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去哪了。
有心南下试探一番吧,夏军又刚放回了第三批五百俘虏。在这个时候激化双方矛盾,殊为不智。要知道,幽州那边已经开战了。
李罕之倒是很积极,他儿子刚刚被天雄军所斩,正急着报仇。李克宁左思右想之下,令李罕之率五千人入援邢州,归安金俊指挥,但暂时不得南下。
与此同时,军情飞报蓟北,交由李克用定夺。
白狼水之畔,晋军与契丹的厮杀刚刚结束。
不出意外,正面战斗之下,在不调动大汗侍卫亲军的情况下,契丹人甚至连骑兵都打不过晋军,这让他们很是丧气,由此也彻底坚定了信心,避而不战,打游击。晋军主力来,我就走,晋军主力退,我再来,不信晋军有多少时间与他们耗。
李克用对契丹人如此赖皮的战术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