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护圣州也有年余了,有什么感悟?”七月十六日,父子二人进山打猎,休息途中,邵树德坐在山坡上,俯瞰着山下一望无际的原野,问道。
“感悟很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十三岁的邵端奉还是个少年,他的感悟就是这里好无聊,好穷,景致好单调,无时无刻不想回洛阳——至不济,北平和长安也行啊。
“阿爷换个说法,你觉得在这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邵树德问道。
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西密县城。
城内只有五百户人家,城墙外缘大概有七八百户。此刻已近午时,炊烟鸟鸟升起,家家户户都在做饭。
真的很穷吗?看你从什么角度看了。
对普通人而言,日用品肯定是短缺的。即便能买到,质量未必好,价格还贵。
对有钱人而言,稍微进阶点的商品也享用不了。不是没钱,是真的缺货。比如蜀中名茶蒙顶,长安、洛阳、北平可以喝到,甚至华州、汴州、陕州、太原、郓州等地都能买到。护圣州?做梦去吧。
对豪强而言,缺乏可以交往的权势门第,没法为家族积累人脉,也就得不到进步。
当然,这种情况不仅仅在于护圣州,任何一个小地方都有,只不过这里特别严重而已。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里人均资源丰富,甚至可以称得上富裕。
一个违反常识的认知就是,野人的蛋白质摄入量,往往比农耕地区的普通人丰富。他们是标准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优胜劣汰,不够强壮的人便捕获不到猎物,那就去死好了。一代代筛选下来,体格往往很强壮。
护圣州人少,但地域面积广阔。虽然多是长满了牧草的荒地,看似不如庄稼地,但架不住人少地多,生活往往还过得去。
看到家家户户的炊烟,邵树德也饿了,夏鲁奇不会伺候人,他只会打打杀杀,但种彦友眼疾手快,马上把烤好的鹿肉端了上来。
邵端奉动作也很快,立刻替父亲切肉,嘴里说道:“最重要的便是笼络人心了。”
邵树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悟出来的,还是别人教的?”
“儿自己有这个想法,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傅便让各个氏族头人挑选了一些嫡脉子弟送过来,与儿年龄相彷。”邵端奉说道:“王傅上午教我们诗书经典,下午西方典军便让我们一起习练武艺,有时候会打马球、钓鱼、狩猎。”
王傅就是张策了,进士出身,还是很有水平的。
典军西方邺,其实很年轻,濮州州军指挥使西方再遇之子,征契丹时立过功。
“法子不错。”邵树德笑道:“就是那些人么?”
他指了指不远处肃立着的十几个少年郎。
“就是他们。”邵端奉兴奋地说道:“儿在他们中间学问最好,武艺也不差。”
“他们行事可有章法、分寸?”
“儿都嫌他们太恭敬了。”
“草原好贵种,你是朕的种,他们焉能不敬畏?”邵树德哈哈一笑,从儿子手里接过切好的鹿肉,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笼络人心的法子?”
“王傅说,婚姻大事,还得父亲做主。正妃只能来自中原,但孺人、王媵却大可不必。如果阿爷允准,可择两三氏族头领之女,纳入王府,以示亲近。”邵端奉回道。
“张策考虑得其实很周全了。”邵树德叹道。
八郎的婚姻,他已经物色好了,西河宋氏之女,是宰相宋乐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