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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近一年的照片,”林玉婵忽然抬头,笑容真挚,“你看,人们脸上都很放松。没人是被强迫哄骗而留影的。主教大人,你真的很好。你虚心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批评,哪怕她并不是上帝的信徒。”

郎怀仁脸上笑容凝固,胡子微微颤,张口结舌。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前见过我?……”

林玉婵挺起胸,用英语轻声道:“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也是风尘女子。自由、平等、博爱的人文主义者,他们会给予每个人以基本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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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见到郎怀仁主教的第一眼起,林玉婵就立刻认出来,他不就是去年元宵节,闹着要给紫玉姑娘小脚照相的法国教士吗!

哦豁,升官了。当主教了。瞧这一身神气的袍子。

林玉婵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境。两个法国教士,其中一个咄咄逼人,对中国人很是轻视,对中国妓`女更是把她当个花瓶,话里话外希望紫玉姑娘自己“想通”,主动为科学献身。完全没有尊重的态度。

郎怀仁态度好些,一直在打圆场,但手上也一直捧着照相机。

不过林玉婵当时义愤填膺,吵架没打草稿,把两个人一起骂了。

其实她当时的口才发挥也只是平平,但法国教士在中国照相无数,大概没遇到过敢出言反对的,被她打个措手不及,这才灰溜溜认栽。

现在看来,郎怀仁果然吸取教训,在1862年以后的摄影作品里,更多风景,更少人像;而那少数的模特脸上,再没出现过屈辱和不情愿的表情。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林玉婵想,难怪他能当主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