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不知他跟谁学的这三脚猫的钟表修理技术,也可能只是小时候拆过无数钟表。很显然,他脑子里知晓原理,但手头还不够熟练,退火时有点急,然后在接口处钻孔的时候,功败垂成。
苏敏官今日的耐性和她有一拼。他默默放下两截断发条,闭目一刻,侧头长出一口气,然后拿起镊子,重新开始。
林玉婵忍不住说:“找个钟表匠就行了。”
“西人叫价太高,不如自己来。”苏敏官第二次点燃酒精灯芯,紧绷的面孔放松了些,眼中现出些微笑意,“没办法,手头紧。”
“苏老板出不起二十两银子?”
“我也担不起博雅亏损的后果。林姑娘,我盼着今年的分红呢。”
他一句话说完,第二次用镊子夹起断掉的发条,靠近酒精火焰,这一次手上极稳,慢慢的退火,然后迅速夹起手边的小铅条——
细小的铅条蹦跶两下,滚落在地。
苏敏官摇摇头,自嘲地一笑,不计形象地半跪到地上捡。
林玉婵收拢双脚,忍下踹他脑袋的冲动。
“自从地价跳水以来,多少人破产了,多少铺子关了。”苏敏官第三次点燃酒精灯,慢慢说,“窃以为,此时并非扩大生产之良机。徐公子寄来的图纸很靓,我知道你喜欢,但临时起意……”
“当初某些人对蒸汽轮船一见钟情,可没觉得自己是临时起意。”
林玉婵蓦地站起身,手掌按着桌面,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