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洋行不怕价格战。他们资本雄厚, 能从外资银行轻松贷款,有的还兼贩鸦片, 获得的暴利完全可以补贴运费的损失。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拖死中国人的船行船运, 彻底垄断中国的航运主动权。
像金能亨那样暴力胁迫行不通, 他们转而用更“文明”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义兴已经缩减了大部分开埠港口的货运路线, 只走非开埠港口。洋人的手还暂时伸不到那里。”苏敏官说,“只不过利润就很寒酸了。不怕你笑话, 我已让大半的伙计放假, 改名换姓,到洋人轮船上去做临时合同工, 好歹薅他们一点羊毛……”
扑哧,林玉婵忍不住掩口笑出声。
苏敏官抬头, “林姑娘,抱歉。你问你那二十五分之一的义兴股份如今价值几何,答案可能会让你失望。”
林玉婵重新板起脸,不声不响走到他身旁,指尖拈起那根小铅条,递到他手边。
苏敏官顺势用脸蹭蹭她的手指。他鼻尖浮动淡淡的香气,是湿润的雨味,夹杂着姑娘身上的清新棉布香,让人心绪澄明。
苏敏官将断掉的发条放在火焰上,估摸着温度,离火,手指微动,于接触的地方快速钻孔,然后飞快用铅条插入固定。
“多谢。”
他等金属冷却,换小锉刀,慢慢将接触面挫平滑。
断掉的发条接上了。苏敏官慢条斯理地数着桌上零件,清洁上油,凭着记忆,一样样重新装好,最后把钟表盖扣好,拧紧螺丝,缓慢扭动发条。
滴答,滴答。
苏敏官摘下镜片,得意道:“瞧,省了二十两。”
即便是被洋商扼住了咽喉,他的同行和手下们此时大约已焦头烂额,但他依旧面上不显,好像那日渐积累的亏损,完全砸不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