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低头垂目,默默记住几个地址,然后和他碰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黑暗的日子还有许多年。但漫长的夜晚也并非漆黑一片。天上有星光,地下有萤火,天地之间有无数不放弃希望的人,他们拢着伤痕累累的双手,护着一簇簇小小的烛光。
她靠在半空的舷梯上,旁若无人地和他吻别。然后目送自己的情人和孩子走下码头,回头,朝她挥手,身影消失在几丛繁花之后。
汽船鸣笛,水手在甲板上忙碌来去。服务生一个个敲门,送来茶水。
林玉婵在小舱房里打开行李,找出防晕船的薄荷油。
然后检查自己的德林加1858小□□,数数子弹。这一趟有苏敏官打点,回去也已联系好亲友接送,不会有什么人身安全上的问题。但她还是习惯将这枪随身带着。
那是他手把手教她握过的,精致的把手上似乎还带着少年轻狂的气息。
她将枪放回包里。忽然,她的手触到夹层里什么硬硬的东西。
林玉婵胸口轻轻一震,慢慢抽回手,手上握着另一杆枪。
一枝斑驳的木把□□筒老爷枪,磨平的雕花,细细的枪筒,对她来说,像老朋友一样熟悉。
金兰鹤的信物。谁拿着它,谁就是天地会两广两浙的龙头。尽管它年高德勋,已经不太中用,但苏敏官依旧每日佩戴,从不离身。
直到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