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朝堂局势、皇族隐患,李元嘉深表忧虑,却也无能为力。“大宗正”这个职位看似高大光辉上档次,但在李二陛下这等雄主的威压之下,实则也不过是干一些跑腿学舌、查缺补漏的活计,动辄还要被陛下当刀子使,背一背黑锅……实打实的全力几乎没有。
所以就算他掺合进去,除了将自己搭上以外,又能有什么用处?
房俊了解这一点,也看得出李元嘉固然不敢有所公然表态站在反对易储的立场,但倾向还是有的,所以也给他透露了一点:“方才微臣入城之时,受英国公召见,登门拜会……”
李元嘉微微一愣,但他既然被称为皇族之内屈指可数的俊杰,政治天赋自然不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勣的用意。
有些紧张问道:“会否触怒陛下?”
房俊不以为然:“再坏还能坏得过眼下之形势?其实陛下心里也未必就狠得下,给他一个台阶,很可能局势便缓和下来了。”
古今之帝王当中,李二陛下可谓“得位不正”之典范,但这位高瞻远瞩的帝王早早便意识到自己登基之路对于帝位传承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在几个儿子幼时便注重培养,给他们灌输“相亲相爱、兄弟齐心”的道理,期望他们能够兄友弟恭、彼此友爱,而不至于为了争夺帝位手足相残、兄弟阋墙。
如今无论李二陛下坚定易储之理由为何,总归是不愿见到太子不得善终的……
李元嘉觉得有道理,但他叮嘱道:“装装样子就行了,给陛下一点压力,也给陛下一个台阶,但千万不要弄假成真。一旦触及陛下的底线使其心狠起来,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英明神武如李二陛下,只要察觉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胁,岂会有半点心软?
一旁对正事并不插言的房氏有些紧张,握着弟弟的手,埋怨道:“陛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何必非要跟他做对?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国公,即便兵权没了也不打紧,整日里出征太让人提心吊胆……不是听说要委任你为修书的总裁么?那就一门心思的修书,留下一部煌煌巨著传诸后世,岂不是更好?”
如今房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父子两代国公,皆手握大权,朝中半数重臣与之交好,民间声望甚隆,几乎臻达人臣荣誉之巅峰。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到了这一步应当顺应时势略作退让,隐忍一番未尝没有好处。
何必死保太子,与李二陛下正面交锋?
房俊笑着安抚道:“姐姐放心,弟弟知道分寸,不会胡来。不过话说回来,娘家的权势地位,是出嫁女儿的根基所在,弟弟若是不思进取,如何为姐姐撑腰?只怕到时候什么猫啊狗啊都能骑到姐姐头上撒野,这诺大的王府,也未必有姐姐立锥之处。”
李元嘉脸都气黑了,顾不得心底对房俊的忌惮,三分真意、七分做作的拍案而起,大声道:“二郎此言何意?本王与你姐姐乃是父皇赐婚,明媒正娶、天作之合,这王府再大也尽归她做主,何人敢欺?”
房俊淡然自若:“哦,只是因为你们是陛下赐婚,所以殿下不得不认可姐姐……”
“……”
李元嘉有点懵,我是这个意思?
房氏看不过去了,虽然自家弟弟这般给力着实让她即感到心里温暖,不似别人家将女人当作政治筹码嫁出去便不再怎么理会,但还是觉得自己的丈夫并非弟弟口中那般负心薄幸。
娇羞着拍了房俊手臂一下,嗔道:“你这人哩,这么大了还是浑不吝呢?你姐夫虽然是天潢贵胄,但还是懂得温柔小意的,你也不要整日里给他难堪,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呢……眼下殿下对姐姐甚好,你只管登门吃吃喝喝,姐姐把好东西都给你备着呢。待到哪一天这个没良心的欺负姐姐了,你再来替姐姐撑腰出气。”
房俊便连连颔首:“姐姐说得对,就按姐姐说得办,来来来,小弟敬姐夫一杯,今日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