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游廊画栋、灯火辉煌,似乎受到佛道两派节日喜气之渲染,即便是天色已暮华灯初上,依旧可以见到仆人侍女衣着鲜艳出出入入,将那种钟鸣鼎食奢华度日
之氛围营造得愈发淋漓尽致。
到了门口直入正堂,韦琬穿着一身蜀锦长衫头戴幞头起身拱手相迎:“既是故人之后,到了家中岂能过门不入?贤侄快请入座。”
来济还礼,神情谦逊:“此为公事而来,略有冒昧,故而不敢登门问候。”
这是客气话实则是自从来护儿死后两家已经多年未有来往,贸然登门万一被拒之门外岂不是丢脸?两人入座,仆人奉上香茗,韦琬感叹道:“当年我还年轻第一次见令尊之时是在大兄府上,当时便对令尊之威猛霸气心折,令尊还曾赠我宝刀一口。令尊当年面对屠刀亦面不改色不曾做出叛君之举,实乃忠臣良将,可恨宇文化及此獠悖逆不臣,亦可叹隋炀帝刚愎自负、昏聩暴戾葬送大好江山,更连累无数忠臣没个好
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可恨之极。”新野来氏也曾是享誉地方之门阀,但人口希少繁衍艰难,自两汉以来无杰出之士,难免门庭败落。其父来护儿一辈子都想要振兴门楣所以生了十几个儿子,
可谓枝繁叶茂,一度距离“阀阅”为之不远,过个三五代人一边繁衍生息一边立功进爵,自然而然就成为一方门阀。
然而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叛乱弑杀君王之时,来家被席卷其中遭遇毁灭打击,
来济也深感唏嘘:“时移世易,三十载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啊。”韦琬温言道:“虽然长者已逝,但吾辈仍当世代结交,贤侄有闲可常往府上走一走,陪我喝杯酒听听曲儿,再好的关系也要时常走动,否则令老一辈的交情冷
淡下去,殊为可惜。”
来济连连点头。社会里人情世故,这样一份祖辈流传下来的交情很重要,尤其是身在官场尔虞我诈可信之人很少的情况下,愈发显得弥足珍贵,因为若是背叛了这样的交情
会受到全天下人的耻笑,别管背地里如何男盗女娼唯利是图,嘴上一定要对“背信弃义”加以鄙视与唾弃。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府上管事从外头进来,躬身道:“启禀家主、来县令,商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随同来县令返回县衙协助调查。”来济当即起身:“非是在下唐突,实在是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恶劣,越国公有严令务必尽快了结,在下不得不贸然登门,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他日在下登门负
荆请罪。”“诶,这说的哪里话?若是旁人前来我定然不假辞色,可贤侄为公务而来我怎能不全力配合?不仅此事,日后若有为难之处尽可前来与我商量,只要能帮衬得
上,绝不推辞。”
“如此多谢了,时候不早,越国公那边已经去了大慈恩寺缉拿涉事僧侣,不好让他久等,先行告辞。”
“请。”来济在韦琬陪同之下出了正堂,便见到十余人集合在院子里,管事小声道:“这是家中商队,负责从西域往来长安之间贩卖货物至西市,今日正好货物售罄返
回家中与其家人团聚,途径大慈恩寺见发生骚乱故而议论几句,却不知其中是否有违法犯纪之处。”韦琬摆摆手:“贤侄只管带走审问,若有不当之处就请按律惩处,无需顾忌京兆韦氏的颜面,京兆韦氏素来奉公守法,绝不会为了所谓的颜面便袒护家仆、祸
乱法纪。”
“家主深明大义,在下佩服之至,还请放心,定然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
“哈哈,闲话少叙,正事要紧,贤侄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