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呆,表情各异。
有些人,如大势力中的倚天阁、飞天窟,先是惊诧,紧接着便或无所谓,或看热闹。有些人如小势力如一百零八泉等,茫然不知所以然。而也是小势力但人本身聪慧博闻如汤昭这样的,心知不妥,但没有上升到本能的愤怒。而既懂得又敏感者,如朝廷直属的清渠书院岳慎,已经脸色涨红,惊怒交集。
“祭酒!”岳慎大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是一条死路、邪路,当年就被摒弃了!你把它从坟墓里拉出来装表贴金,会自绝于天下的。”
朱杨澹澹道:“死路啊。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研究了大半辈子符式,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多少活路。把研究了那么多年的灵官道路塞进棺材里,那才是真正的浪费。为了成功,我必须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失败的。”
岳慎越发控制不住,切齿道:“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败的,他们伤天害理,出卖生民,被天地所不容。阁下不要误入歧途!”
朱杨道:“那是人的问题。作恶的是人,杀人的是人,学问是学问,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学问是没有错的。当初有人用错误的手段得出了正确的结论,难道我们就要连正确都拒之门外吗?”
岳慎越发愤愤然,情绪激动,再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站起一个女子,却也是清渠书院的尚尺素,她倒不如岳慎般义愤填膺,只微微冷笑道:“岳师弟,不要说了。你说一千种事实,他有一万种狡辩。以各种名义公开妖言惑众者多了,如今他不过换了‘学问’为遮羞布罢了。我们和这种人说不着,但我想问北辰殿主——”
不等朱杨开口,她直视旁边的北辰殿主,道:“如今符会龙渊为东道主,你们也觉得祭酒可以这么说吗?”
她看着的不只是北辰殿主,更有雪山王世子。
龙渊算是“前朝余孽”,但当时主动反正,已经换过一遍立场,如今应该没有退路才对。而雪山王更是正经的宗室,如何能容忍如此悖逆之言?
北辰殿主面沉似水,但他一向严肃,也看不出表情变化,反而对雪山王世子道:“世子,你看呢?”
王飞正打瞌睡,这时勐然惊醒,哑声道:“什么?”
北辰殿主看了他一眼,道:“世子不反对的话,我便让他说完。看他还有不少言语,倒不妨有始有终。若真有荒悖之论,此地乃是孤岛,谁也出不去。”
王飞用手抵住额头,点头道:“说。”
他们两个做主的如此,旁边张寿松乃是个武者,哪能反对?
北辰殿主冲着两个清渠书院的年轻人道:“二位且不妨坐下,凝神静气的听一听。我听说读书最养气,怎么二位都沉不住气呢?”
尚尺素大怒,岳慎朗声道:“读书养气,养的是浩然正气。正当此时气冲牛斗,与邪道势不两立。我清渠书院弟子是天子门生,从不敢违背书院门前训示。今日歪门邪道妄想高台教化,此乾坤颠倒,清白玷污之局。所谓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此非我等久留之地”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剑,割下一片衣袖,甩在席上。尚尺素同样如此,两人并肩而出。
走到门口,他回望一眼,喃喃道:“太让我失望了,亏我以为你是开天辟地之人……”便头也不回走了。
满座寂然,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有人陆续离开,起头的是书院学生。
天底下但凡叫书院的势力,多半和朝廷沾点关系,而且其中翘楚入仕容易,即使如今朝廷渐渐威严扫地,书院也能保留最后一分人心。
当然,还有一些人走是因为会看眼色。眼看此地有了冲突,上升到正逆的高度,留下来似乎有嫌疑,纵然不知道嫌疑在何处,但麻烦总是少沾一些为好。
而走的人一多,有些从众之辈也坐不住,跟着离开。
最终,座位上只剩下小半的人,颇有些寥寥无几的感觉,天区反而剩下的人还多些,人区基本上跑光了。
朱杨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道:“好了,剩下的学生都是纯粹的、求学若渴的好学生。大家都不要拘泥于天区还是人区了,都靠前来吧。”
北辰殿主不动,王飞也不说话,最后众人所有人都依言集中过来。
剩下的大概三四十人,比天区预定的席位多些。但天区的布置本来十分宽松,多添几个椅子依旧坐得很舒服。
汤昭坐在席上,突然察觉有人靠近,却是江神逸,他本坐在天区靠后的位置,这时凑到前面来,就坐在汤昭席位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