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淡淡的望着他,不为所动,果然就见他的面孔渐渐冷洌起来,复又躺下身子,懒懒道:「梓留,朕特意把你宣来,可不是为了玩的,你看看他那伤,要怎么治才好?」

那名叫梓留的女子容貌比梓侬差一分,却胜在英姿勃勃,闻言只扭头看了一眼,便面露惊异之色道:「回主子,这伤已经溃烂少许,必须要将腐肉除去,妥善包扎才可,否则一旦入骨,加上沙漠中天气炎热,即便大罗金仙,恐也难救回他的性命。」

完颜绪佯装惊异的睁大了眼睛,失声道:「这样严重啊,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替素将军疗伤,这样的人才若有个闪失,岂不叫朕痛心。」

梓留忙命随行的小丫头拿出自己的药箱,打开了取出一瓶麻药,正要施医,却被完颜绪阻止,笑道:「你也太小瞧了素将军,他是个什么人物,岂用得着麻药这种软弱东西。昔日华佗曾为关羽刮骨疗毒,尚能谈笑自如,我们素将军的铮铮铁骨,想来更要胜关羽一筹,正好让朕见识见识。」

他话一出口,梓留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图,犹豫了一下,将麻药放入箱里,取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小刀,又点亮了一盏烛火,将刀刃在烛火上来回烘烤几下,方低声道:「素将军,这手术虽小,却奇痛入骨,你且忍着些。」回头望了完颜绪和几个侍卫一眼,只见他们面上都露出兴奋神色,她叹了口气,知道这些人都曾败在素衣手下,恨他入骨,怎么会生出同情之心。胆小的梓侬却已经溜出了车外。

刀尖入肉,一股猩红血液立时汩汩流出,及至旋转少许,只闻得轻微的肉刃摩擦声,鲜血越发汹涌不绝。素衣面色沉静,似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有从紧握着的拳头和脸上滚动着的豆大汗珠中,可以窥见他此刻的痛苦。

完颜绪脸上兴奋的表情逐渐消失,其它的侍卫也将满面欢欣逐渐的转为敬佩之情。梓留的手开始颤抖,深深吸了口气,看一眼素衣,终于一狠心,刀尖迅速游走,顷刻间将一大块腐肉剜了下来,鲜血淋漓中隐约露出一段白骨,越发触人眼目。

素衣终于支撑不住,一歪身,昏死在柔软的狼皮褥子上,梓留忙取出干净柔软的棉纱布,仔细替他包扎起来。周围的侍卫们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对素衣充满了敬佩之情。梓留知道金辽民风虽然剽悍,但男女老少却最是敬佩英雄,素衣的表现显然已折服了他们。再回头望向自家主子,只见他一脸铁青,目光注视着素衣苍白的脸色,忽然别过头去,重重哼了一声,梓留道:「主子,这伤口虽然包扎稳妥,但实不宜再在日光下暴晒,不如就让他歇两天吧。眼看就快到金都了,要报仇也不差这两天。」

完颜绪漠然道:「就按你说的办吧,把他锁起来,囚在后面的大马车里。」

竟然到底还是晕过去了,素衣无奈的想。如果可能,他并不想用这种方法向完颜绪示弱,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俘,再三番五次的晕倒,简直就像丢弃尊严扮演一个惹人同情的妇人一般可恨。但他终究是个人而已,肉体总有极限,不是精神上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车内十几个粗糙的妇女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素衣,她们都是随军料理一些粗重活计的杂役,素衣出众的容貌与气度在这里就显得犹为光彩照人,怎能不招人眼光。更令他尴尬的是这些妇女来自北方,并不懂得太多礼数教养,竟然毫不避讳的谈论着自己,一时间,他倒恨不得能出去,哪怕被烈日暴晒也好。完颜绪若知道他的反应,想必不知会怎样的错愕。残酷折磨都无法征服的敌将,竟然会被几个妇人的言语扰的坐立不安。

如此终于过了两天,素衣见那些妇女忽然不再谈论自己,个个脸上露出欢欣愉悦的笑容,并不时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他的心募然一沉,一丝绝望的痛就隐隐泛上了心头,他明白,金都到了,自己的一生,无论是长是短,或许都要在这里终结。

梓留和梓侬忽然钻了进来,那些妇女连忙避让,梓留看了看素衣的伤口,一笑道:「大概是无碍了,已经开始生出新肌。」说完郑重望着素衣的面庞,沉声道:「只是将军,已经到了金都,你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吗?难道你还像从前一般决绝,不肯考虑俯首?」

素衣忽然淡淡一笑道:「多谢姑娘。我意已决,永无更改。」

梓留叹了口气,摇头道:「将军的气节,梓留佩服,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梓留也不能再多说了。前路漫漫,望将军珍重。」说完携着一脸不忍的梓侬,头也不回的出去。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