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有几个大臣看出皇上心中不舍,连忙出列跪倒在地,纷纷请求完颜绪处死素衣,完颜绪见群情汹涌,情知今次确实保不住素衣性命了。然张了几次嘴,那「赐死」二字终究无法出口,话没说出来,泪水倒要夺眶而出。他连忙趁低头咳嗽时拿袖子蹭了。

正僵持不下时,只见小太子完颜朔由殿外进来,直挺挺的跪到地上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母后大逆不道,所犯之罪实在无可饶恕,盼父皇念在他教导我有功,免他一死,治以活罪,儿臣求父皇开恩。」说完在地下磕了三个头。

众大臣都惊异看着这素来孤僻的太子殿下,均不明白他对素衣感情为何如此深厚。完颜绪目中射出欣慰之色,朔儿慢慢的懂事,知道替自己解围了。

他环顾众臣一眼,缓缓开口道:「朔儿年纪幼小,早年丧母,又未从其它嫔妃处得到半点温情,唯有皇后对他教育关爱。朕今日处死皇后无妨,却难免为太子留下一生阴影,何况一死也实难泄朕心头之恨。如今且将他仗责六十,贬为宫中下奴,让他日夜受那屈辱苦楚,如此既不枉法,也可泄朕心头之恨,也不致为太子留下阴影,岂不一举三得,众卿家以为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均知完颜绪时至今日,仍是有意偏袒,若要反对,皇上分明是心意已决。又见完颜朔早已跪下,大声道:「父皇圣明。」少不得只好卖太子一个人情,纷纷附和道:「皇上圣明,如此甚好。」

郁苍只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眼珠一转,已计上心来,趁着大家议论,谁都不注意的当儿,悄悄对来到殿里领旨行刑的宫卫道:「等一下往死里打,且只打他双腿。」他是大将军,那宫卫如何肯得罪,何况完颜绪又没有规定打哪儿,如何打,欣然领命而去。

完颜绪父子看素衣一身白色囚服被带到大殿,然后两个人上来去掉枷锁,拿着一条绳子架着他出去,俱是心如刀绞。只是如今救下他一命已是不易。六十廷仗也还是完颜绪自作主张,否则让刑部尚书来定,只怕一百仗也不能完事,就算他身体强健,也必落下终生残疾不可。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好的办法了。

不说两人在这里心乱如麻,只说朝堂上大臣们还在纷纷议论,忽然门外传来廷仗击肉的啪啪声。完颜绪心中一紧,双手死命握着,郁苍嘴角却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小太子完颜朔定力终差,低着头,泪水已流了下来。

宫门外的廷仗仍然「啪啪」的想着,完颜绪整个人痛得像是被掏去了灵魂,翻来覆去的想着:素素,你为什么不叫,你叫出来或许还会好受一点,素素,你为什么不呼痛?你……你喊出来啊。

那廷仗一下一下,打在了素衣的身上,却敲进了完颜绪的心里。他面色仍然沉静,只有从苍白,不住颤抖着的双唇上能寻出一点端倪。正心痛的时候,忽见完颜朔「蹭」的一声站起,大声道:「不对……」话未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完颜绪心中一紧,连忙步下龙座,就听完颜朔大怒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谁……谁让你们这么打的?」他又惊又惧,急忙来到外面,一众大臣也跟了出来。只见完颜朔站在绑着素衣的长凳边,正大声责问着两个行刑的宫卫。长凳上素衣一身白色囚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腿的腿弯处一片血肉模糊。完颜绪眼前一黑,连忙勉强站住,扑到素衣面前一看,只见他唇上尽是斑斑血迹,人却已经昏了过去。

「素……素素……」他摸着那张布满冷汗的面孔,心痛的喃喃自语,忽听完颜朔哭道:「父皇……父皇不要打了,母后的一只腿……已经……已经……被他们……被他们打断了。」

这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一样,完颜绪猛然抬起头来,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完颜朔抹去眼泪,一手指着那两个侍卫,恨恨道:「都是他们捣的鬼,我在殿里听了半天才发觉不对,赶出来一看,原来就是这两个混蛋,他们专打母后的腿弯,所以廷仗击肉的声音才不是发闷而是『啪啪』作响,我刚才粗粗看了一下,才发现母后的一条腿……已经被……已经被……」

完颜绪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素衣惨不忍睹的腿弯,只觉心中的感觉奇怪的紧,一方面像是被利刃狠狠的一下一下戳着,另一方面,却又从内心深处升出一股痛快淋漓的快意。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腿断了,腿断了,断了他就再也不能逃走了,再也不能逃了……

「父皇。」完颜朔紧张的摇着自己父亲,以为他伤心过度,却见父亲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大臣们,良久才咬牙问道:「还有多少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