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朔一愣,这宫中是谁竟如此无礼,在外面就喝骂奴才,要教训也该带到屋里教训才是。他本性凉薄,除素衣外,宫中其它人死活并不放在眼里,此时却动了好奇心,心道倒要去看看是哪个妃子贵人这么不懂规矩。

小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在他身后跟着,忽见完颜朔在一株大树后猛然站定了身形,他心下奇怪,探头一看,险些叫出声来,原来前面被几个宫女太监围着,垂手站立挨训的人竟是素衣。而那位趾高气扬的主子不是别人,正是完颜绪最宠爱的妃子银姬娘娘。

他看了一眼完颜朔,见他眼中射出复杂神色,却没有上前,他心里清楚,完颜朔对素衣的感情委实奇妙的很,正因为太敬爱,遭背叛的时候就越恨。更何况若现在出来维护,定会叫众人耻笑他没有骨气,竟放不下一个叛贼。

那银姬因为在素衣之前深受完颜绪宠爱,自以为皇后之位唾手可得,谁料却被素衣打破了如意算盘,如何不恨,奈何素衣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实在无法报复,谁想到转眼之间,高高在上的皇后已经变成了下奴,她正暗暗称愿的时候,不料冤家路窄,竟在今日与素衣碰了个对面,哪有不借题发挥的道理。

素衣残废了一只腿,行动不便,她暗令一个太监上前一撞,就让他摔倒在自己面前,于是喝令宫女太监拉起他来,硬说他是故意摔倒要绊自己,也不顾身份,就在当地大骂起来。

素衣哪会为这种得志小人动气上心,却不知他面无表情,更令银姬气恼,娇喝一声,便让太监拿鞭子来,要教训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下等奴才,正琢磨着狠毒主意呢,忽闻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母妃一朝重得恩宠,真是威风的很啊。」她大惊抬头,只见完颜朔阴沉着面孔,从树后转了出来。

若说在皇宫里,太后与完颜绪都是这银姬惧怕的对象,但是她最害怕的,还是非这小太子完颜朔莫数了,她向来心思伶俐,八面玲珑,在太后与皇上面前都十分吃得开,唯独完颜朔从不吃她这一套,且论起聪明智计,那银姬拍马也追不上他,在素衣之前,她没少吃过完颜朔的苦头,原本还想养着完颜朔以支持自己登上后位,不到两个月,就不得不到完颜绪眼前辞去这个身份,实在是被这小魔王整的怕了。

此时她一见完颜朔,心里本就不安,再听他那句「母妃一朝重得恩宠,真是威风的很啊」。就更是魂飞魄散,须知这小魔头最恨得宠的妃子,总说她们抢了父皇的爱,因此除了素衣外,以往谁得宠谁就等于是得罪了他,而如今自己这副骄傲的样子竟被他看到,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

当下连忙收起满脸飞扬跋扈的神情,小心陪笑道:「我不知道太子在这里,挡了你的路是吧,唉,都怪这不长眼睛的奴才,竟想绊我,是我一时气愤,想教训他一回,有些失了分寸。」说完忙使眼色,那几个太监宫女连忙退了下去,她又堆起满脸的笑容道:「太子请先过去吧。」

完颜朔冷哼了一声:「不急,左右今天无事,看来母妃对宫中的规矩还有生疏,孩儿就费点心,教教母妃吧,虽说以母妃的资质,想学全了也挺难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母妃呢,浪费点时间就浪费点吧,省得一旦在人前作出什么失态之举,别说失了我们金辽国和父皇的威仪,就是皇阿奶和我的脸上,也没有甚么光彩不是。」

银姬的脸色已经是一道青一道白的了,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却不敢说什么,完颜朔望向她,故作惊讶道:「母妃的脸色不太好看,莫非是说孩儿教不起您吗?若是这样倒有些儿难办,不如孩儿到父皇面前请一道旨意,这样母妃就会心服口服了,好不好呢?」说完看向素衣,假装自言自语道:「唉,父皇哪点都好,就是太念旧情了,真是要不得。」

那银姬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是提醒自己,如果闹到完颜绪那里,他仍是心疼素衣,知道自己这样对他哪会罢休。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皇上虽然每晚都到自己这里过夜,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事实上哪一天晚上不是空度春宵,且夜夜发梦,梦中反反复复的只喊着这前皇后的名字,只这些便足够证明完颜朔所言不虚。

当下心中便是一惊,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利什么是弊,连忙忍气吞声的道:「太子说笑了,我哪敢说您教不起我呢?这宫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太子是最聪明伶俐的,有什么教导尽管说,我洗耳恭听也就是了。」

素衣怔怔的看着完颜朔,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太子是在帮着自己,心中一阵感动,到这时候,这孩子还是如此的为自己着想,怎不叫他痛彻心肺。及至见到他对付银姬的手段,那如针如刺的一字一句,哪里是一个孩子能说的出来的,就连自己这个大人,也不得不佩服。到现在,他倒怀疑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这样狡猾无情的太子对他念念不忘,百般维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