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间,那公子已握住他的手,稳稳的将他搀了起来。素衣惊愕望向他,万没料到这人竟是个高手,其武功比起完颜绪来,未必会逊色多少。

直到进了屋,素衣此时真是狼狈不堪。那皇子看了看他,一笑道:「阁下如此狼狈,却仍能态度从容,面色淡定,实非常人所能为,这样的人,怎会做宫中的下奴呢?是了,想必你是前朝的贵族,被擒后方来服役的吧?」

素衣见他竟不认识自己,且这房屋孤零零的立在北湖边,便知他平日定是足不出户,与世隔绝,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解释,只点了一下头,干脆默认下来。顺手将那石板放在地上,忽然腹中一阵绞痛,不觉「哎哟」一声,就蹲了下来。

那皇子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滚滚而落,忙问端的,素衣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一会儿方觉轻了一些,能站起身。那皇子注目看了看他,忽然淡淡问道:「你这痛是吃了饭后痛呢?还是空肚子的时候痛??」

素衣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此时听他一问,细细回想了一下,竟是空肚子痛时居多,连忙照实回答,那皇子又问道:「那吃饭后是不是就轻了?」见素衣点头,他又仔细看了看素衣的面色,郑重道:「你日后的饮食需多注意了,要尽量吃些软烂之物,那糙的粘的硬的辣的之类就不要食用了,否则恐有大碍。」说完又到书架前,打开抽屉拿出一只小小瓷瓶,淡淡道:「我向来与人无甚交往,也不愿欠人之情,上次蒙你相助,正思报答。这瓶中之药乃我精心配制而成,可缓你之痛。数量不多,你好自为之吧。从此后我们互不相欠。」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又道:「此时雨势小了许多,你喝了这杯热茶就去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到过这里来,否则也没你的好处。我不送了。」

素衣谢过他,转身而去,心道这人委实奇怪,性子也冷淡的很。因有了那杯热茶,好容易撑到洗衣房,放下石板后,那些宫女婆子见他已委顿不堪,遂不再留难。他这才回自己房中来,只见桌上仍是窝头残汤,不由苦笑一下,想起那奇怪皇子的话,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命由天不由我。」

便把那饭吃了。这里换了干衣服后,只觉头昏目眩,身不由己的就歪在了床上,一颗心突突的跳着,狠狠嗽了几声,便觉鼻塞,正寻思着怎么这么娇贵,淋一淋就病了呢。忽闻门外一声咳嗽,接着门一开,随着风雨,一个高大的人影急急步了进来。

是他,自然是他,也只能是他。素衣心里苦笑着:完颜绪啊完颜绪,时至今日你仍放不开吗?这样的风雨之夜,你是皇上啊,本来国事就繁重,还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感染了风寒怎么办?你……你就不能让我觉得欠你少一些吗?你这样……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而已啊。

一只大手摸上他的额头,完颜绪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果然有些热」。他叹了口气,见素衣不睁眼,虽然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寐,但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清醒相对反而更加尴尬与伤怀。

悄悄将腋下夹着的一件狼皮褥子盖在素衣的身上,那边边角角已因为太大的风雨而湿了少许。他又起身摸到桌上的碗,从怀里掏出一包药倒在里面,再寻到屋角的一只瓷坛,那里还有半坛井水。他又叹了口气,只得找到烛火点燃了,望了望床上的素衣仍然未醒,便知他是有意避着自己。只好默默烧了些滚水将那药冲了,端到素衣床头。

俯下身注视着那张苍白容颜,心里宛似油煎般的疼,为什么都到了这样的境地,自己还是放不下他,怨也好,恨也罢,为何最终都只化为看见漫天风雨时对他的担忧:「素素,只要你……只要你肯认错……只要你肯……你知道朕拒绝不了你的。」

他轻声的向「睡着」的素衣低语。明知道这个倔强的爱人绝不可能低头,明知道这样说只会显出自己的无能甚至是自取其辱,可他仍然希望,希望素衣会为自己的深情所打动,哪怕他只要小小的妥协一步,让他在群臣太后面前能够强词夺理的有个交待。为了他仍不放弃的美梦,无论会招惹到素衣怎样的嘲笑与蔑视,他也在所不惜。

他充满希翼的目光终于在素衣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下渐渐的黯淡下来。呵呵,或许自己实在太执着了,执着的可笑。素衣没有起身冷嘲热讽一番大概已经是给他留了面子吧。如果是这样,他宁肯相信面前的人儿是因为感染风寒而沉睡着。

他不停的自欺着,自欺到他认为素衣真的就是在那里睡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敢小小的逞一下私欲。他慢慢的,慢慢的凑近那许久不曾触碰到的红唇,慢慢的凑近,最后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就慌乱的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