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完颜朔急急上前道:「皇阿奶,不如让我跟他学笛子吧,我喜欢他吹的笛子。」他本见太后喜欢,心想趁机救素衣脱离苦海,谁料太后摇头道:「不许,且别说他的身份不行,就是你这个太子,将来是要治理国家的,这笛子不过是娱乐而已,你怎能为这个着迷,哀家可不希望你学了一顿,吹出亡国之音。」
她这本是无心之语,听在完颜绪耳里却误会了,沉声道:「母后此言差矣,素衣之败,乃是齐国内患,君主昏庸造成,与他会吹笛子有什么关系,当日若非他粮草尽绝,即便是孩儿,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打败他呢。」
太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仍是心系素衣,也不说什么,只淡淡道:「哀家就事论事,皇儿乱攀什么。」说完站起身道:「尽情玩了一天,也该散了。这眼看就过年了,还怕没有乐的时候吗?」众人纷纷附和,簇拥着太后和完颜绪而去。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除夕,宫中竟因素衣而天翻地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四章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宫里各样过年的东西已经全部齐备,到了三十,从早上起便下起雪来,完颜绪来给太后请安,两人都十分高兴,完颜绪叹了一声道:「这旧齐君主荒淫无道,好好一个国家弄得千疮百孔,虽然朕减免赋税,但百姓们仍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如今天降瑞雪,若明年是个好年景,元气便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太后点头道:「正是这话。」又转头对银姬等道:「今儿除夕夜,因是第一年迁都,恐大家思念金辽旧地,因此哀家和皇儿说,索性召大臣和他们的亲眷进宫过年,这样君臣一起同乐,不但更热闹一些,也便不会有甚乡思愁情了。你们几个妃子也都收拾一下,趁着今夜好好乐一回。」银姬等都点头答应,纷纷赞这主意出的好。
素衣因洗衣房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已将所有衣服洗出清洁,因此他便被派往别处去帮了两天的忙,这宫中人手虽众多,奈何事情又多又乱,因此这两天竟比以往更累了几分。从前夜回来,便觉胃口很不舒服,隐隐的觉着恶心,也不想吃饭,不过是饿的时候扒一点子。那位奇怪皇子给的药也早已用完,有时候疼起来,虽然满头大汗,也无可奈何了。
今日正是三十,他早起看见大雪漫天,皇宫内外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本是好兆头,宫内人人高兴,他却不知为什么,竟生出一丝悲凉之感。默默看了一番,刚要穿衣起床,不妨胃内又是一阵翻搅,更恶心起来,一不留神间,已是一口!血吐在当地。这才觉着身上松快了一些。
素衣也不在意,起身弄了点土垫上那血迹,他自那次淋了雨后,不几天便添了这吐血的症状。虽然那皇子嘱咐他注意饮食,但他的情况,那饮食岂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因此只得默默忍下来,便吐血时,只在床上略休息休息,饿几顿也就完了,所幸这症状也并未发展,不过是偶尔吐几小口血而已。
只是今日他却感觉到再不似以往那般简单,到傍晚胃口都一直翻涌着,越发疼的慌,恶心感也越来越重,更兼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连脚步都虚浮起来,他乃习武之人,最讲究脚底的稳健,可今天却怎么都做不到了。再看看面前的无边瑞雪,一片刺眼的白,他心中不祥的感觉更趋强烈。
正出神间,忽闻一道尖刻的声音:「怎么?今儿你也想过年不成?前面都忙翻了,还不过去帮忙。」抬头一望,原来是洗衣房的大丫头嫒儿,她也因洗衣房没有事做而调到前头伺候,正忙乱的心烦,忽从这里经过,一眼看见了素衣,哪有不用他的道理。
素衣没有办法,只得忍痛跟着她来到前面的重重殿宇之中,只见尽情苑底下能容几百人欢宴的大厅上,此时人影攒动,欢声笑语不断,宫女太监们走马灯似的穿梭往来,送上精致的茶水小点,他这时疼的汗如雨下,却也少不得强忍着帮忙递盒子,添烛油等,因刻意在角落走动,再完颜绪等也未料到他会在这里,所以竟谁也没有发现。
好容易挨到入夜,天气和暖的很,一丝风也没有,那雪却渐渐的停了,这时候酒菜等都一道道的端进了大厅,素衣见没自己插手的地方,这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左右望望四下无人,不由得再也支撑不住,一矮身蹲了下去。
他忙了一天,连点茶水也未用,此时腹中饥肠辘辘,那疼和恶心感越来越重,终于又是两大口血吐出来,情况却无一丝好转,这情形实在是大异于以往,素衣默默的注视了那血迹半晌,忽然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叹道:「难道这除夕夜团聚的时刻,竟然是我素衣与世长辞之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