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仍是动也不动,高天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身上有些冷,他连忙抓住对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柔声道:「行了,有气回去再说,我都放低……」他想说被背叛的自己都放低姿态了,高歌也不应该这样不依不饶的,但是那后面几个字却蓦然卡在了他的嗓子里,只因他握住的那双手,已经是冰凉一片,没有丝毫活人的体温。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陡然就击中了高天,他高大的身子晃了几晃,手却更紧的握住高歌那只手,他的语气添了颤抖有些哽咽,但却力求镇定:「一定是……这天太冷了,看把你冻得,我们……回御秀宫暖和暖和。」他木然的说着,轻轻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扳过高歌的身子。

「咚」的一声轻响,高歌维持着那样怪异的姿势倒在了高天的怀里,花语和小景惊叫一声,即便他们没见过几个死人,但他们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高歌分明已经死去多时,他的尸体都僵硬了,一只手握着头上的簪子,在冷冽的空气中泛着死气的白,花语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痛,下一刻,她已经紧紧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皇……皇兄……」高天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他摇晃着高歌:「你……你只是还睡着,我知道你还睡着,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我们回御秀宫去睡,我们这就回御秀宫去睡。」他手忙脚乱的要抱起高歌,但这个姿势实在太困难,以至于他抱了好一会儿,都无法把身体屈曲着的高歌顺利抱在怀里。

花语忽然冲了上来,抓着高天的手臂哭喊道:「陛下,殿下他……他已经去了,陛下你醒醒啊,殿下他……他已仙去,你……你好好的看看他,他已经没有心跳呼吸了,陛下……」

她不等说完,就被高天踢了开去,只见他红着眼大吼道:「你这贱婢胡说什么?皇兄他好好的怎会死,你……你敢咒他,朕……朕杀了你。」

花语不敢上前,伏在地上哭道:「陛下,你看看殿下衣上和床上被褥上的血,殿下他素有喘症,今年的天气又严寒,皇上……你醒醒吧……」

她重重的磕着头,这几句话说出来,不要说高天,就连她自己也觉心如刀绞,趴在地上不由得泪如雨下。

高天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他仍倔强的自言自语:「皇兄……他只是睡迷了,他还没有醒过来,对,他……他只是还睡着……」他一边说,眼中便有两行泪顺着脸颊缓缓的滑落,最后他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伏在高歌的身上抖做一团:「皇兄……皇兄……皇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如果……如果我能早些过来,皇兄……」

「皇上,事已至此,节哀吧。」小景红着眼圈过来扶起高天,咬牙切齿的道:「让奴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奴才……奴才劈了他。」话音来落,花语就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她太清楚皇上的个性,肯定会要那些太监宫女的命,但这大除夕的,人家都忙碌无比,即便不记得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能说……只能说造化弄人。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高天竟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说什么一定要杀那些人给高歌报仇,他只是静静的倚着床柱坐着,怀中抱着维持那个奇异姿势的高歌,喃喃道:「是我,只是我害死了他,还去找谁呢?」

他低下头来,抚摸着高歌的脸,无比轻柔的道:「我知道你,你从来都是心软的,恨不得天下人都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所以我不会迁怒于别人,你就放心吧。这里很冷,不过不用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又解开白裘披风盖在高歌的身上,将脸贴到他已经没有半点温度的脸上:「咱们说过吧,一起到那个冻湖边去隐居,你说要养一群牛,到时候我陪着你去放牛,嗯,冬天的时候,我们看它们在山坡上吃干草,然后你冷了,就可以到我的怀里来,是不是?我这里是暖的,永远都是暖的,是……永远……」他再也说不下去,永远这两个字,令他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

花语和小景都吓呆了,忽见高天又把被子拿了下来,轻声道:「你肯定还是冷,你看你的手这么冰,我们先盖上被子,等过一会儿……」他的话语蓦然停止,瞪着眼睛看着被子上那一行字,喃喃道:「真相?什么真相?」他的身子又剧烈的颤抖起来,这件被子被很奇怪的叠着,恰巧遮住了这几个字,就说明高歌是想告诉他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不往下写了呢?

他……他是怕我伤心,他是在怕我伤心。这个念头流星般划过高天的脑海,然后他就疯了一样的对花语大吼:「快,去牢里,带云儿来见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