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雍僵硬的坐于榻边,听着那几字蹦出,之后便是他复杂的表情。
这冀国王太妃蒲察氏,是他父亲完颜宗尧的正妃嫡妻,完颜雍自幼与母亲在她手下遭过不少的罪,因此听她来了,他却是开心不起来,一直低着头沉默。
遥想当年,他是花季少年郎,于明堂沉溺书海,于剑场挥刀折戟,天才自成,他伟岸雄壮,却沉静温柔,转身一瞥,多少佳人相笑。
许是天妒英才,他才华横溢,却是多磨难,少时受尽嫡母折辱,身心受到极大的摧残,又在最迷茫的时候,失去了顶梁柱,亦是亲眼瞧着母亲遁入佛门,修却长发。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自个是怎样从荆棘之中爬出来的,亦不会忘了自己渡过了多少个孤寂无依的夜晚。
“让她回吧!国妃要休息了,”他招着手,打发了侍女出去。
铭璇自知他对待往事不能释怀,便稍稍坐起来扶着他的肩:“大王,太妃好不容易来一趟,外面刮风冷的很,便让她进来吧!”
他亦未做答,只小看了一眼垂头的清雅,便敛着面。
“大王,往事已过,成大事者,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太妃既是有悔改之心,便不提往事吧!”
她是善良的人儿,不愿去斤斤计较,亦为了顾全大局,不愿家人闹着不快。
“那,那便请太妃进来吧!”他顿了一下点头说。
随着祗候人的脚步渐远,不一会自外款款走来一位大概五十左右的老妇人,她身着深秋香色宽袖袍子,素白下裙,腰间系着几块玉玦,她两鬓已斑白,眼角的皱纹也很显眼。
虽已年过半百,在妆容方面,十分的讲究,她简单的发髻上的发钗精致无比,连指甲上,都涂有朱红的蔻丹。岁月仍然遮不住她的高贵与优雅,难掩年轻时候的艳丽之色。
她一进门便放慢了步子,皱着眉头,似有愧疚的顿首顿脚,爬了皱纹的眼睛渐渐的红起来,那双手也缩进了袖子里。
完颜雍并没有起身,也没有侧过脸来看她,而是将头压的很低。
“嬢嬢,你怎的来了!”
是铭璇首先打破了僵局,她撑住了身子坐起来,瞥了一眼丈夫,又相笑以迎,挥了手示意袖殷摆好了扶手椅。
远来的太妃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坐于国她那扶过的椅之上。
“自然是来瞧瞧你与禄儿,你们俩从东京府回来之后,我这作嫡母的也未瞧你们一眼,算是老身的罪过了!”
“如今,我听得你又有了孕,我这老婆子便带了些小礼赠于孙儿,望你莫要嫌弃了。”
太妃招手身后祗候人端上一长盒,里面躺着一通体润亮的玉锁,以银圈攒住,周围有七宝做配。
她看过后,只是轻笑答谢,命侍女收下了那方盒子,又说了些客套的话才做罢。
沉寂间,清雅仔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位老妇人,瞧她慈祥的样子,温柔的眼眸,那落落大方的举止言谈,完全不像是位心肠歹毒,残害小儿的人。
这样一人,看似人畜无害,端庄淑丽,却是亲手毁了一位少年郎原本应当美满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