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沉默半晌。
葛元烽才缓缓开口:“晏师兄,你先前说……是与陆师兄特意来寻我……”
晏长澜微微点头:“数年前,我与阿拙出去历练,回来后便得知了噩耗,不得已也只能先行逃走了。后来,我侥幸拜在了如今的师尊门下,连年苦修。我知道你二人被一名别府的金丹强者相救,自然想要知道你们的去处、安危,之后巧合得知了陆师弟的消息,从他那处又知道,原来他也在打探你们,且你们两个是被火烈真君相救。”他的声音沉稳,让葛元烽的心绪慢慢平静了许多,“既然知道了,自也想来看看你和阮师妹如今如何。如今得知你顺利拜在火烈真君门下,日后前途可期,我也放心了。至于阮师妹……待之后我去万通楼发个悬赏,慢慢等着她来联络,或是有人能将她找出来罢。”
葛元烽心中微微泛起暖意:“原来晏师兄和陆师兄皆是担忧我们而来,这、这……”
他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于他心中所想,同门一脉尽数因为他的过错被杀死,能得两位师兄些许谅解就已是极大的幸运,没料想他们在先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已然是关心于他,而不是怪罪责问……
晏长澜摇了摇头:“你不必如此,先前我便同你说过,此事你有错,但最大的错处绝不是你,我知你心里愧疚,可不必让愧疚成为心障。复仇之心我与陆师弟不在你之下,并不会阻拦于你,但有一言你须得记住,仇恨虽在,心境更为要紧,你若是一直桎梏于此,仇恨会拖住你复仇的脚步。将仇恨化为苦修,终有一日,我们能让胡家那厮得到应有的报应,你可明白?”
葛元烽鼻头微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行礼:“多谢晏师兄指点,愚弟……愚弟明白了。”
晏长澜眼里有一丝欣慰,将他扶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陆争在一旁瞧见,并未说什么,但面色总也是缓和了一些的。
……如今晏长澜对陆争的宽慰与指点,与他曾经受过的相助一般,都是为师兄者对他们的照拂。他们当记在心中,让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回报于晏师兄。他明白这个道理,希望这曾经冲动的葛师弟,也知道这个道理。
接下来,晏长澜将人皮面具再戴上,变得一副陌生的模样。
葛元烽一怔。
晏长澜朝叶殊说道:“阿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将悬赏发了罢?”
叶殊微微点头:“去罢。”
葛元烽便发觉,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师兄弟互相倾诉的这位公子,不再做出风度翩翩的模样,纵然在这公子哥儿的装扮之下,也能叫人瞧得出疏离、清冷。唯独在与他的晏师兄言语时,能瞧出一些默契之意……看得出,着实是极好的友人了。
也是因此,在不熟悉之人的面前说出师门的丑事,葛元烽原本应当觉着羞愧、难以忍受的,如今想来,他却似乎只是自然而然的说出,全无什么不适之感?
葛元烽将这思绪压下。
他急忙说道:“那发布悬赏的费用,就由我来出罢。”
晏长澜和陆争对视一眼,并未阻拦。
如今葛元烽拜在一名金丹真君的座下,又是再上府里沉淀了两年的,想必是有些身家。发布悬赏之事,他愿意出悬赏减轻愧疚,也由得他就是。
而等葛元烽出过了,他们再添上一些,加厚悬赏也可。
叶殊用折扇轻敲手掌,站起身来。
晏长澜和陆争还是做出随从的模样,跟在叶殊的身后。
葛元烽见状,知道他们如今是在乔装打扮,就将目光落在叶殊身上,犹若是与他建立了些交情一般,与他说话。
叶殊也顺势换了语气腔调,又是那个公子哥儿了。
很快,葛元烽走出船舱,让那船头上摆渡的婢女将船舫送回岸边。
那婢女自是立时照做,待船舫停靠后,一行人就走下了船。
船舱中原本备下的那桌酒饭,却几乎仍旧未动……
沿着府城的街道而行,葛元烽跟叶殊一起朝着万通楼行去。
万通楼中素来可以发布悬赏,且遍布各府,如今这风音府乃是上府,在府城里的万通楼,也正是一座很是巍峨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