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狗来了——带着请帖走开了——】
下午,蝉撕心裂肺地叫,马路对面喊着水果打折,与汽车鸣笛交织在一起。居民怕不是得连夜写字举报市里鸣笛。
小卖部看店其实很简单的:原枝只要搭张桌子坐在门口,有客人就招呼一声,没客人就管自己写作业。在加上这块区域要不是上学,鲜少有人来小卖部买东西。
原枝上午就把卷子写完了,双脚翘着,开始背《劝学》:“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却有人接了下一句。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原枝一抬头,先入眼的是一头黄毛和身后露出的黑色贝斯包。
“三狗哥。”原枝惊喜地叫着来人外号。
这位一头黄毛,长相与某位男明星撞脸的男子,是住在原枝小区里的一位大学生,经常背着贝斯来小卖部买口香糖,一买就是一大包,特别是放假的时候,必来。一来二去他们就熟了。
原枝不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只知道他有个叫野草的乐队,他是里面的贝斯手,外号三狗。
三狗不是本地人,有一趟回来时,给原枝带过一些家乡特产,那是用大片荷叶盈盈包裹的小糕点,白色红色的枣糕,拨开后,内陷由加了蜜的豆沙黏连。
可惜原枝当时正在箍牙阶段,连最爱的年糕都吃不了,更尝不了这样的甜点,就一并给爸妈了,原明珍赞不绝口,再遇到三狗时,她还了礼。
即使三狗的发色在这些70后大人眼里有一些“乱花渐欲迷人眼”,但原明珍向来对音乐生的偏爱大过一切沟壑,遇到三狗时亲切地就像为他换过尿布的阿姨,一口一个学校怎么样,算原枝半个大哥。
三狗挑起他的课本,啧啧两声:“如果我现在是高三,我能给你整文默背,但我现在是大三,废物一个,背不出来了。”
原枝被逗笑了,撑着身子问:“你怎么在这里,不上大学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辍学了一样,”三狗径直走进深处,去拿口香糖,“我们乐队要去商场演出,我趁双休来踩点搞外交……诶呦差点打到。”
三狗出来的时候怕贝斯碰到货架,走得格外小心翼翼,挂下来的软糖包装若有若无地碰到贝斯顶,发出一些声响。
口香糖扫码,三狗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小皮包,取出二十。
“给。”原枝还他三元。
三狗接过原枝的钱时,不忘问他:“怎么说,你来吗?”
“今天?”原枝倒是有点心动。
“下个月,”三狗用手遮住他的嘴,店里没有人,声音却像怕被人听见似的,“叫你朋友一起来嘛,我还是有给你前排的能力的。”
“能叫几个朋友?”原枝问。
三狗往后一步,小卖部的灯光欣然从他脑袋掠过,拉得他影子狭长。
三狗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是交际花啊,不超过五个应该问题都不大。”
“行,我到时候拉点人给你撑场子。”原枝点头,手里算着收银机的钱。
三狗手指叩桌,示意原枝接下来说的也算重点:“诶,顺便跟原阿姨说说,她也能来。”
“我问问她去,也不保证能来,”原枝说出自己的理由,“我妈她对你们朋克不算了解,可能更爱戏曲。”
“没事,能来最好,不能来——我下次再来看看阿姨,”三狗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他嬉皮笑脸着看了眼手机,“行了,我走了,赶公交车。”
原枝正好拿出一些零钱,提醒他:“要给你换零钱吗?别像上次那样没零钱坐公交,还好路上遇到我给你换。”
“哈哈哈,今天一定不会了,你不是给我换过了吗?”三狗摊开手里攥着的硬币,再次合上,“拜拜——”
“拜。”
三狗冲原枝挥挥手,下台阶走了。
原枝坐回座位,心里想着乐队。
刘寇言也是学音乐的,唢呐要是组个乐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晚上原明珍回来,一家人看着电视,原枝趁机问了她去不去,原明珍果然拒绝了。
“你们一群年轻人玩,我一个阿姨凑什么热闹?”原明珍摇手拒绝。
“这时候说自己是阿姨了,平时不都说自己永远十八吗?”钱利国笑道,手抓瓜子。
原明珍眉头一皱,赶紧打了一下老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