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焘蓦然,随后幸灾乐祸道:“也是,你小子就和当年的子瞻一样,胆子出奇的大,简直是肆无忌惮。可是子瞻有才,有大才,诗词歌赋无一不是当下顶尖的水准。你差点,好好的进士快混成了将门,但是天下将门也绝对养不出你这等能搅和地一个国家天翻地覆的人。还是单枪匹马。不得不说,你小子和你师祖一样邪门。”
用邪门这个词来形容苏轼,并非是安焘的恶意。而是读书人对同行的无力和绝望。每个在出仕前能考中进士的学子都是极其自信的人,坚信自己是天才,可遇到了苏轼之后,有种像是繁星撞见烈日,这种糟心的感觉很让人沮丧。
安焘自顾自地说到:“和凝的这首《何满子》其实落了下乘。当年去教坊,这首词不如这位的另外一首受欢迎。”说话间,安焘摇头晃脑的吟了起来:“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约,太迟生!”
李逵随口应道:“斗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
没想到李逵能如此应景,安焘不得不对李逵另眼相看,可随即似乎想明白了,呵呵笑道:“去教坊,和凝的这首《江城子》不能少。不愧是子瞻的徒孙,技艺不能丢。”
读书人考科举,肯定是不会学到和凝的诗词。这位名声很不错,才学也是极高,但问题是这位擅长写艳词,还写出名了。说是艳词界的魁首也不为过,可恰恰这位还做过宰相。这才让和凝的诗词名声大作,可实际上和凝活着的时候也很无奈,这些诗词大部分都是他年轻时候放荡不羁的遗留。反而成了他做官之后最大的困扰。
茶水咕咕倾斜入茶盏,汤色尚可,手法尚可,这绝对是苏轼的真传。但恰恰是苏轼最不擅长的方面之一。
安焘也不在乎,秋冬之季的塞外,能喝上一口热茶已是享受。
闭着眼回味了一阵,安焘放下茶盏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随后不屑道:“辽人如今也破败了,不复当年之勇。如今的辽人权贵,各个骄奢放逸,章子厚说的没错,辽人的落败是他们羡慕王化,却有没有学到我华夏真学开始的。”
“学士不是对章相?”李逵不太明白,安焘在朝堂上遇到章惇,可是有机会就怼的猛人。可突然间在背后竟然说起了章惇的好话,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安焘笑了笑:“老夫和章子厚不睦,主要是他这个人太霸道,做事不留余地。可他比起来曾布、蔡卞几个的能力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对辽国的态度,让老夫担忧不已。就他的性格,少不了会让大宋和辽国动武。两国罢战百年,虽说废于兵事,但这要打起来,可不是和西夏这样了。辽国输不起,大宋更输不起。”
“如能取胜,打下燕云十六州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两家交战个几十年,百姓都要没活路了。”
不得不说,安焘身上还能看出文士的痕迹。他怨恨一个人,却不会怨恨这个人的才能。安焘顿了顿,抬眼对李逵道:“人杰,章子厚是大宋的变数,你何尝不是大宋的变数?”
“下官何德何能,能当得起大人的谬赞!”李逵诚惶诚恐的样子有做戏的成分,心里却美滋滋的,终于有人看出来他能臣的本质。
既然安焘如此上道,李逵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安焘来找他的目的,李逵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谈判不顺利,李逵不能等着安焘自己说,要不然安焘的面子下不来,当即开口询问道:“学士,是否需要下官参与谈判?”
“你还不用参加,主要是你的身份太敏感,如今你在西夏的一举一动,恐怕李秉乾都要紧张万分。留你在西夏,是为谈判保驾护航,是留在关键时候用的。”说到这里安焘举棋不定的拿着茶盏,随后缓缓放下:“只是遇到了一件怪事,老夫和西夏谈判两日,却总是给老夫一种感觉,西夏人在拖。”
“这很好理解,梁氏虽然覆灭,但余孽不除,对于李秉乾来说才是心腹大患。”李逵突然心头一凛,迟疑道:“学士,会不会我大宋对谈判有速决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