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禅就知道赵没有和柳七绝肯定会玩脱,事先抢了一辆消防车在后头远远跟着,方才车载频道里传来赌场打手的联络,说赵没有落网了,他便赶紧来劫。
刁禅抬腿,一脚把赵没有绊得摔了回去,“你先把衣服换了。”
赵没有为了转移视线,穿着柳七绝塞给他的行头,一件大红喜服。
他们救出来的男孩早就被扒光了,赤条条地缩在车厢角落,柳七绝道:“我刚看过,没有什么外伤,他嘴上的缝线不能乱拆,等逃出去再说吧。”
赵没有拧干喜服上的水,蹲在男孩不远处,大概看了看,点头道:“行,你们有什么逃出去的办法没有?”
“没有。”柳七绝答得干脆利落,“靠你了英雄。”
赵没有看向刁禅,刁禅动了动嘴唇,赵没有赶紧摆手,“得了大少爷,想点别的辙,咱这回不演小蝌蚪找妈妈。”
“傻逼。”刁禅翻个白眼,“那靠你了。”
赵没有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棘手,掏出终端,正准备来个急中生智,驾驶座上小先生突然道:“院长,我们好像被堵了。”
赵没有打开车厢,只见上方传来亮黄色的光源——是一辆飞艇车,正悬浮在他们头顶。
他许多年没回过大都会,不过还是认出了飞艇上的招牌,这种车在城市中很常见,穿梭于各层之间——这是记的快餐车,车身上贴着金灿灿的炸鸡图案。
车里空无一人。
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感应到他们的犹豫,车门吱呀一声打开。赵没有看到柜台内侧的衣柜,里面放着红黄相间的制服,还有悬浮溜冰鞋。他思考了一瞬,“走,换车。”
几人上车,赵没有将男孩塞在橱柜里,自己却不换衣服,只略略蹲在柜台后,柳七绝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拿起红盖头给他扣上。
救人救到底,要是这车真被查下来,赵没有还能替上一替男孩的身份。以他们的能耐,活下来总不是问题。
记快餐车有各层区之间的直通权限,过关卡的时候刷车牌即可通过,但今天他们闹出的乐子太大,关卡被人工封锁,赌坊派了账房先生挨个清查。轮到他们的时候,带着玳瑁眼镜的老人看着眼前三个身穿制服的大姑娘,眯眼瞧了一会儿,挥手示意放行。
悬浮车一直开到四百来层,刁禅松了口气,柳七绝从胸前掏出两只汉堡,咬了一大口,“蛋黄酱放多了。”
和下层区的热闹截然不同,此时的中层区显得很安静,空中列车无声无息地驶过,有私家车在旁边停下,看车的上班族咧嘴笑道:“嗨美人儿!来份套餐。”
柳七绝置若罔闻,刁禅不会做饭,小先生手忙脚乱地打了一杯可乐,最后还是柜台底下的赵没有连滚带爬,去后车厢的储藏室里现做了一份套餐出来。上班族接过牛皮纸袋,有些疑惑,“怎么没有红豆派?”
柳七绝咔嚓咔嚓地嚼着生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卖完了。”
大概是从他的吃相中看出了磨牙吮血的气势,上班族并不敢说什么,放下零钱就走了。
刁禅赶紧在窗外挂上“打烊”的牌子,把偷吃红豆派的赵没有薅出来,“你会用这车上的料理机?给我打杯咖啡。”
“少喝点咖啡吧。”赵没有从橱柜里翻出红茶包,用热水沏开,“加奶加糖?”
刁禅叹了口气,接过杯子,“纯茶就行。”
游神节从凌晨开始,此时黎明已至,今日有雨,全息投影的飞鸟和鱼群从街边游过,酒吧刚刚打烊,自动清扫机将空酒瓶倒进后门的回收箱,箱子里已经堆满了彩色易拉罐,多得要溢出来,还扔着一大束枯萎的玫瑰花。
不多时垃圾回收车从上层街道降落,机械抓手将回收箱倒扣在后车厢里,厢门短暂开合,他们得以窥见这座城市的垃圾——快餐盒、塑料模特、腐烂鱼肉、猫的尸体和一座坏掉的电话亭。赵没有正在研究快餐车上的广播程序,他调了个有些冷门的频道,吉他弦音传出,刁禅意识到这是他们上学时常听的复古电台,经常播放许多22世纪前的老歌,电台主播应该有着一些门路,常常能搞到黑市里的唱片。
赵没有双腿跷在柜台上,点燃一根万宝路,跟着旋律轻声哼唱:“wel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天光欲曙,他叼着烟,身穿大红喜服坐在快餐车中,空气中弥漫着加州旅馆的旋律,盐水可乐和隔夜炸鸡的油腻混在一起,还有万宝路呛人的烟草味。此时此刻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窗外高耸如云的城市,他睽违已久的故乡。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说:“这座城市很美。”
“废话。”赵没有道,“这可是我老家……”话未说完,他忽然看向刁禅,“刚刚的话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