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情转过脸看她。
女孩儿扯着他的袖:“你怎的不吃饭菜呀,是秋兰做的不合你心意?”她像是要急得要哭了,盈着泪花的眼像晨星。
“方才吃了些,现已半饱了,再合心意不过了。”易情笑道,此时的他吃甚么都无滋无味,不过这事无人知晓。秋兰方才放下心来,破涕而笑。
白袍少年往旁一看,却见三足乌与玉兔蹲在桌角,争吃一条糖馍,大打出手。他伸手一捞,将那鸟儿捉了过来。
三足乌措手不及,藏在小爪儿下的蛋落了下来。它哇哇大叫,慌忙扑上去盖着蛋,仿佛怕易情夺去吃进肚里一般。
“你急甚么?我又不会夺了你的蛋吃。”易情奇道。
乌鸦大叫:“呸,你这坏货!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于是易情拉过一只小碟,将一只泛着油光的鸡腿推给三足乌。三足乌将信将疑,但依然两眼放光,馋涎直流,扑上去撕扯。
一面嚼着肉,三足乌一面含混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有甚么事儿要托你老子去办的?”
白袍少年笑意渐深,伏在它脑袋旁低语。如此这般叙说了一番,三足乌了然,拿嫌弃的目光望着他,说:“…哈!果然还是个坏货。”
酒过三巡。众人约莫都已酩酊了。祝阴埋着头,拿巾子抹着桌上油渍。易情忽而坐到他身旁,在条凳上挨着他,笑道:
“师弟,我敬你一杯。”
祝阴抬头,笑了一笑。他也吃了些清酒,唇上染了滟滟水光,似上了层薄釉。
易情拿过瓷杯,给他斟酒。祝阴接过瓷盏,一饮而尽。
“今夜过得如何,师兄?”他放下杯,问道。
“心里着实欢畅。”易情咬着花生米,笑道,“自我从天上跌下来后,没一日过得像今夜一般快活。”
易情又给他满上酒,祝阴啜饮了一口,笑靥如花,“祝某也如此觉得。若是无为观里的大伙儿能齐聚一堂,那便是千金也买不到的欢乐。”
“不过,还是有美中不足之处。”
白袍少年摇头晃脑地道,似是有些醺醉。
“甚么美中不足之处?”
祝阴问道。欢声仿佛在离他们远去,外头喑喑的虫鸣流入二人耳中。杯中酒液琥珀似的发亮,他又啜了一口,喉间似有火焰灼烧。
易情笑盈盈地道:
“要是你…今夜不杀我就好了。”
他的话音极轻,却如平地惊雷,訇然在心头震响。
一刹间,世界仿佛落入了一片死寂。
祝阴愣了一愣,喧声杂耳,他的心忽而疯了似的鼓噪。他问道:“甚么?”
易情转过身来,两肘撑着桌面,定定地望着祝阴。眼瞳漆黑如渊,森冷无光。
即便如此,他却仍在笑。笑容犹如刀锋,在脸上划开一个凛冽的弧度。
“…是你杀的我罢,杀了几十次、上百回。”
“是么,祝阴?”
第六十一章 红线两人牵
烛盘中,灯花荜拨一响。
易情的脸有半面浸在阴影里。他勾着唇,笑容诡黠。替祝阴斟上酒之后,他悠悠地起身,走到八仙桌对面,跨过条凳坐下,与祝阴相对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