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就见莫森将手从他指尖抽出来,如同没有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我去洗澡,你可以先睡一觉。”
说完以后,对方起身关掉了床头那盏夜灯。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视野内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听着耳朵里莫森走远的声音,时灼心不在焉地将眼睛闭上。不过是洗个澡的时间而已,需要刻意叮嘱让他睡一觉吗?
意识陷入沉沉睡梦中以前,时灼丝毫没料到他的洗澡时间,会比自己料想中的还要长许多。中途他甚至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但主卧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始终没有停下。
时灼轻轻抬起手上终端瞥了眼,距离他睡着前已经过去半小时。他忍不住在心中思索与猜测,让莫森帮自己做这种事,对方其实是不是不太情愿,所以才会花上这么长时间洗澡。
这让他心中不免生出点惭愧来,同时也在察觉到对方毫不遮严的嫌弃后,心头涌起些微妙的失落与惆怅来。抱着这样新鲜而陌生的情绪,时灼又再次闭上眼睛丧失了意识。
莫森洗完澡出来没有再叫醒他,他最后是早上自己爬起来冲的澡。被窗外刺眼光线叫醒的时候,莫森似乎早已不在房间里。整个主卧仍是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气味,时灼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开窗透气,然后才厚着脸皮借用了对方的浴室。
昨晚的衣服和裤子已经不能穿,时灼也不能在洗完澡以后光着出去,最后从莫森的衣柜里挑了套睡衣穿上。照莫森平日里的身量与尺寸来看,对方的衣服裤子是要比他大一点的。
但也不会大上太多,他的睡衣时灼能穿,睡裤需要稍稍卷起来。换好衣服出来以后,他又将脏掉的床单与被子卷起来,才开门从莫森的房间里走出去。
不想出门迎头就撞上等在门外的罗温,对方余光瞥见熟悉的家居服,想也不想地就回头张口喊道:“上校”
时灼那张笑容兴味的脸闯入视线里。
罗温面上神色明显一滞,神情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起他的穿着来。
时灼倒是没怎么留意他眼中的震撼,只不愿意放过任何能调侃他的机会:“罗温,你对着谁叫上校呢?”
对他戏谑的话语充耳不闻,罗温语气不稳地抬眼看向他问:“你、你睡了?”
“什么睡了?”时灼先是诧异挑眉,继而面露恍然大悟,“昨晚我是在上校房间睡”
“你和上校睡了?”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罗温语速极快地打断他。
“……”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时灼也跟着放小音量反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罗温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随即在时灼的定定注视里,点点头朝他比了个手势道:“我知道了。”
时灼略微迟疑地看他一眼,“……你真的知道了?”
“知道了,”罗温重新恢复成严肃正经的模样,“刚才那句话当我没说。”
说完以后,就转身朝走廊另一侧走去。
时灼仍是觉得有些怪异,停留在原地目送罗温离开,就见对方在拐进尽头那条路以后,又毫无预兆地从墙角探出半张脸,远远肃然起敬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
他就知道罗温没有理解自己的话。
眼下再追过去解释也已经来不及,他决定先回房间换下莫森的衣服。不料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他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那张床上散开的被子,以及熟悉的被子下拱起的弧度。
时灼呼吸都跟着顿了顿,瞥见床中央被子边的枕头里,有熟悉的黑色发丝露出时,下意识放轻了关门的动作。确保关门声响没有将床上的人吵醒,时灼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向床边。
就见莫森双眼紧闭躺在自己床上,半张脸陷在枕头里似乎睡得很沉。时灼立在床边稀奇地盯着他的睡脸看,半晌目光滑到他露出的右边耳朵上,回想起了数天前在莫森的书房里,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损招。
莫森面容做过改动这件事,他从发现对方身上没有腰伤起,就已经在心中有了模糊概念。毕竟星网新闻上的莫森诺因,的确是长着这张平庸的脸没错,而睡在他床上的这个男人,并不是莫森诺因本人。
但他仍是忍不住想亲眼确认,男人戴在耳后隐秘的易容装置。按照罗温透露给他的信息,他们如果只从帝国研究院带出四枚,那么除去两人去港口用的那两枚,以及莫森耳朵上日常佩戴的这枚,他们手中应该还剩下最后一枚。
这样的念头从心尖飞快掠过,时灼抬起一条腿压上床的边缘。
床边受力轻轻凹陷了进去,躺在床上的人仍是毫无反应。时灼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伸出掌心撑在莫森熟睡的脸侧,以手脚跪撑在床上的姿势,低头朝他露出的耳朵后看去。
可偏巧就在这个时候,侧躺的男人忽然面朝他转了过来,近距离地朝他露出完整脸庞来。对方熟悉的五官骤然在眼前放大,分明只是再平常普通不过的长相,可时灼还是无端端地心跳漏了一拍。
权当作是被他的突然转身吓到,时灼双手撑在他脸庞没有动,确认过他闭着双眼没有醒,呼吸频率也依旧平缓绵长,时灼一只手从他鼻尖上方越过,位置从他的右脸边换到左脸旁,同时抬高左腿从被子上方跨过,垂下脸想去看他露出的左侧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