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谭徵眼皮颤动的时候,尤宿在发现的同时也会有些不敢相信、难以确定,那么当谭徵真正睁眼的刹那,尤宿就已经本能地扑了过去,用力地搂住了谭徵。
“大哥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尤宿哽咽了两声就大哭起来,泪水滚滚而下,断断续续地滴落在谭徵的脸上。
谭徵张了张口,艰难地抬起胳膊抹了把脸,又去擦尤宿的眼泪,哑声问道:“小弟,你怎么在这?”
尤宿一巴掌拍在了谭徵的胸口,声音脆响,但其实一点儿力道也没有。
“大哥你还敢说!你中了九种毒还养了一种虫子!居然不告诉我!我过去找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吗?要不是运气好、遇见了好心的前辈,你就没了!没了你知道吗?没了!!”
谭徵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恍惚间也终于想起来,自己确实是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才赶回来,准备跟小弟相处几天后就回去等死的。
——不是他不想自救,而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状况差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有几率救下他的丹师或者医师,他根本不可能见到。其他的丹师就算他去求助也没用,根本只是空耗时间而已,还不如用仅剩的时间去陪陪小弟。
谭徵原本是想给尤宿留遗言的,但……因为他总想多看小弟几眼,所以一直拖延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才告辞离去。等他刚回到私宅,就已经不行了。
剧毒来势汹汹,无比痛苦,痛到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这“几乎”的意思,是他还念着想要活下来,念着没有给小弟多嘱咐几句,也还对小弟放心不下,所以还努力地留下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意念,努力地与痛苦对抗。
就这么坚持着坚持着……
但谭徵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能醒过来的一天。
·
稍稍回神后,谭徵迅速查看自己身体,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痊愈了?
他在失去意识以前,眼睁睁地看着很多簇冰花破开他的皮肤钻出来,酷寒的冰霜在他身体上不断地蔓延,将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一样。
额头冒出的独角带来的是一种炽热的痛苦,但这热毒又是蕴含于冰层之下的,寒热交加之际,独角也仿佛从内而外地融化,再与体内其他毒素互相碰撞,更加叫人难以承受。
而现在,这些感觉全都消失了。
身体里那堆积的、变化的、给他带来无数痛苦的剧毒,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都彻底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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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药被喂给谭徵之后,钟采也在一直观察谭徵的身体反应。
邬少乾同样有点兴致——他非常确定,阿采一定可以成功解决问题。
果然,两人都迅速看见了谭徵的一系列变化。
解药完全符合钟采的预想,也符合之前在复制品上达成的所有效果——甚至或许因为真实的药材炼制后与解毒方子
更加契合,也或许是钟采在真实炼制中又有提升,药效其实还稍微更好一些,消除毒素的速度也稍微更快一点。
但看着看着……
邬少乾突然戳了戳钟采。
钟采侧头看向邬少乾。
邬少乾没说话,只是又指了指那谭徵。
钟采又看了谭徵一眼……嘴角顿时微微抽搐起来。
谭徵!是!光着的!
此刻,谭徵体表的异常统统消失,就很清楚地展露出了他那健硕的身躯……
啊!要长针眼了!要长针眼了!
邬少乾和钟采互相对视,魂念飞速交织。
【阿采转身。】
【转身转身!】
尤宿和柳家姐妹此刻都还沉浸在狂喜与震撼之中,都没有发现,谭徵的救命恩人夫夫俩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手拉着手,悄然地离得远了些。
而且,压根就没再往这边瞧了。
又过了一会儿,柳家姐妹的心情平复一些,倏然也反应过来,瞪大了眼,又赶紧闭上了眼。
·
发现毒素尽去的谭徵欣喜无比,不由激动地撑起身子,将尤宿紧紧搂住——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现在花费的力道,几乎要将尤宿嵌入自己的血肉里。
尤宿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也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他是真的快吓死了,差点就想跟他义兄一起走!
现在谭徵抱着尤宿想表达欣喜,尤宿也忍不住想抱着谭徵来确定他义兄真的活了过来。
……劫后余生啊!
兄弟俩的心里,都是无比激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两道带着笑意的女音前后响起:
“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但非礼勿视,却为难了我们这些旁观的。”
“为难我们姐妹也还罢了,也为难了两位前辈啊!”
这话一出,尤宿和谭徵都是一愣。
然后两人才忽然察觉,他们一个衣冠楚楚,一个……还是赤身裸体着的!
早先因为谭徵身体上到处都是异常状况,加上他性命悬于一线,根本没有人会惦记着他是不是光着的。
可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谭徵不仅身体康复,还跟他弟抱在一起——
这多少带点有碍观瞻的意思了。
尤宿反应过来的刹那,就跟被火烫了似的松开手,倒退几步,马上从芥子戒中取出一套衣裳扔过去。
谭徵更是十分窘迫,迅速抓起衣裳就往身上套,二两下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