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旦输掉比赛,那么这名二传手失去的不仅仅是冠军,还有来之不易的信任。岩泉一当时就坐在远川凌旁边,青年双手环胸目光沉沉,在听到德国队的英语交流讨论之后,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远川凌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和那个被人议论的二传手是挚友。直到及川彻在场上失误摔到了。或许是地面上的汗迹没有被擦干净,他脚下滑了一下,但还是尽力将球高高托起,主攻手跃起扣球,阿根廷队拿下了这一局,比赛正式到达2:0,但二传手却出了问题。一局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及川彻便被队友团团围住,从远川凌的视角看不到太多,只见到随队医师入场。直到人群散开,经验丰富的远川医师一眼就从他不自然的坐姿,推断出或许是扭伤了腰。以远川凌的判断,对方最好立刻下场,持续的劳累说不定会给他以后的职业生涯留下隐患,而率先拿到两分的阿根廷队,丢掉冠军的可能性不大。但及川彻选择了打封闭针后再度上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及川彻再度上场的时候,岩泉一低声说了一句:“很正确的选择。”随后这位运动训练师便去联系自己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尽快赶来、技术还说得过去的理疗师。为及川彻清醒而理智的疯狂行径做点弥补措施。远川凌说不准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开口问了一句:“需要理疗师?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我可以试试。”他拿出了自己的高级理疗师证,成功在岩泉一没有太多选择的时候竞争上岗,并在赛后休息室里,见到了冠军队的二传手——及川彻。那个时候远川凌觉得打排球的人都挺不近人情的,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岩泉一是及川彻的幼驯染,也是及川彻的挚友。一个有着相同理想,在同一领域追梦的挚友。当然,这也不能改变两人为排球疯狂的本质。而一直到阴差阳错后的今天,远川凌终于也站到球场上,当初的那个抉择,大概已经能理解一些了。不过,他更敬佩的是,及川彻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远川凌缓缓抬头,球网前,及川彻抬手传球的身影,逐渐和记忆里的那个背影重合了。他那时就有想过,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拼命,为什么不肯放弃,那的确是一场可能会决定未来的战争,可当一个人疲惫到了极点,怎么会不为身处悬崖边而生出恐惧之心呢?远川凌做不到。他身为一个必须与死神做斗争的医师,却开始无法抑制地恐惧死亡。及川彻最初吸引他的部分,是近乎自毁的勇气与决绝。那个时候的远川凌因此主动和岩泉一搭了话,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而现在却是岩泉一主动向他搭话。“这位……同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岩泉一的目光还落在场地内,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岩泉一知道,及川彻的社交圈其实比较狭窄,认识的人除了同校的同学,就都和排球有关。而且两人的社交圈高度重合,像远川凌这种在打排球,但是岩泉一不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岩泉一是真的不想多管闲事,但及川彻就是个排球笨蛋这件事,身为幼驯染的他最清楚。你不能指望一个见球疯的人,对排球技术不赖的同龄人有什么抵抗力。除非这个人是超规格的天才,比如牛岛若利和影山飞雄。“我叫远川凌。”远川凌拢了拢身上及川彻的衣服,道:“认识的方式……比较奇怪,不过我打算报考青叶城西,以后大概会成为校友?”“这样……”岩泉一不再问了,只是说:“春高之后,他要备考,记得别让他整天患得患失的,这家伙心理素质没那么好。”他似乎已经猜到两人是怎么联络的了,毕竟及川彻每天部活结束等着接电话的样子真的很不值钱。岩泉一想想就觉得嫌弃。远川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或许线下辅导会是个更行之有效的方案呢。不过远川凌应该是暂时不需要上学的,那在新一年高中招生开始之前,估计都要成为闲散人士了。两人聊天的功夫,场上的比分拉开得非常快,及川彻做了个跃起扣球的假动作,实则将球传给副攻手,又拿下了一分。“及川,你今天打得很激进啊。”副攻手和他碰了下拳,这样评价道。“哈哈,有吗?”及川彻故作轻松地撩了下头发,实际一口气都没喘匀。副攻手:“?”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一副想吸引别人注意的样子。今天的排球训练,应该是没有女生围观的啊。场外的岩泉一怒斥:“混蛋及川,打得节奏太快,累成死狗之后下局把你拖上场吗!?”远川凌轻轻侧过头:“噗嗤。”及川彻瞬间觉得很丢脸:“啊啊啊啊iwa酱真可恶!!”岩泉一跟着怒吼:“混蛋及川,说什么呢!!”远川凌:“噗哈哈哈哈。”真的是,好有活力啊。及川彻抱头叫得更大声了。第二十章 虽然岩泉一的措辞不太温和, 但及川彻还是有接收到幼驯染的信号,接下来打得都比较收敛。远川凌的排球素养是被青年时代的及川彻培养起来的,但仅限旁观经验。他在弗斯教练的教导下打了几个月的排球, 实践操作上仍然有所欠缺。不过身为理论上的巨人, 远川凌能看得出来,北川第一的教练把训练赛的两队队员分配得比较平均, 在没有岩泉一这个第一主攻手在场的情况下, 两队仍旧打得难舍难分。及川彻分到的队伍,攻手相对在进攻上弱势一点, 但因为有及川彻组织进攻, 面对对场另一位正选主攻的强力扣球也有一战之力。虽然说得很热血沸腾, 但以远川凌那见过就会刻印进脑海中的记忆力, 这群初中生的排球水平也只能算是业余。当然,远川凌本人更业余。不过他在看及川彻传球的时候,忍不住会和记忆里身为世界级二传手的及川先生做对比。越对比越能发现, 及川彻花在排球上的时间和精力, 最终都没有辜负他。他的努力是成功的, 那近乎是破茧成蝶般的蜕变。而现在, 远川凌确认自己会成为见证者之一。他不知道自己灰色的眼眸在注视着及川彻的时候,比寻常时更有温度。不过远川凌完全没有掩藏的意思,毕竟他一开始到这里来, 就是为了看及川彻打排球,不看个过瘾的话, 岂不是白跑一趟。岩泉一也很快就发现, 对方的视线是真的一直跟着及川彻的身影在移动, 对于其他人,哪怕是飞到对场的排球, 远川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非常地不讲道理。哪有人这样看比赛的。岩泉一在心里“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及川彻和这位远川君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他索性木着脸不去想了,只要远川凌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及川彻也没有被骗得倾家荡产,他吃饱了撑的才管这两人的闲事。第一局很快结束,及川彻所在的队伍大部分领先,对场不知道自家队长抽什么风的队员们怨气横生。他们觉得这完全不是在打练习赛,而是及川彻在借练习赛的名义,来“虐杀”他们这些仇人。难不成是报之前练习赛说他情绪太激动的一箭之仇?那次是及川彻当上正选二传以来第一次被换下场,替换他的还是个一年级的后辈,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痛快。队友有心缓解当时的尴尬,于是交换场地的时候,主攻手一指汗流浃背的及川彻,大喊道:“下一场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胜的肯定是我们!”“怎么可能!”及川彻非常不服气,“再来一局,输的人今晚走之前打扫卫生!”说完这话,及川彻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远川凌眨了眨眼。这样一来,远川凌没穿室内鞋进球场就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会有情绪上头的怨种帮忙擦地板。——计划通。远川凌差点笑了,但是为了及川彻的坑蒙拐骗计划,他还是绷住了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见到及川彻之后,他被逗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成年后的及川彻也非常喜欢耍宝,又刻意又十分明显,远川凌每次都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而且大部分时间是为了逗他开心。远川凌认为,这偶尔的幼稚行径是及川彻日常生活甚至社交中的一点小小的调剂。远川凌从来没想过及川彻的本性中,其实是孩子气多于成熟感的。所以长久以来,及川彻的成熟稳重成年男子的形象没有被打破过。靠得全是远川凌心里越来越厚的滤镜,偏偏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正合我意!”主攻手毫无防备地踩进了陷阱之中。对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学校门口掉下来的一片叶子是正面还是反面,都能成为的打赌的借口之一,更何况是这种带有奖惩性质的赌约,恐怕没有一个同龄人会拒绝。这叫什么?中二少年奇怪的尊严吗?及川彻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队友走到了对场,并对远川凌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看这架势是绝对不打算让今天擦地板的工作落到自己手里了。远川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加油”。第二局比赛从开场就充满了火药味,你一分我一分,赢了的一方还要开个嘲讽表示一下对对方的“关心”,问候是否是今天早上没吃饭就来了,发球扣球怎么都软绵绵的。远川凌觉得自己其实是在看运动题材的电视剧,比分一波三折得厉害。在及川彻所在的一队即将获胜的时候,趁着及川彻还没下场,远川凌也放松下来,和边上的岩泉一闲聊。远川凌问:“阿彻说,北川第一有个天才后辈,已经确定会打二传手的位置了吗?”岩泉一倒是没想到及川彻这小子连这种事都和远川凌说过了,他点了点头道:“是二传手,我们这届国三生毕业之后,影山应该会接替及川成为主力二传吧。”“唉……原来一年级就可以做首发啊?”远川凌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