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石英正想见张丹枫一面,更何况云蕾的下落,也须见了张丹枫才能得知,便假意答允,叫四个珠宝商人领他到此。
那四个珠宝人绕着大厅行了一周,大声叫道:“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好小子,滚出来!”石英急忙止住,向空中作了一揖,道:“张公子,请出来,老夫渴念一见,有老夫在此,替你们解了两家的冤仇吧!”四个珠宝商人见他如此恭敬,大为错愕,为首的悄悄的在石英耳边说道:“石老庄主,不必担心,若然他们二人都无伤损,双剑合壁,那我们五人自然不是他们对手,只是令婿已被白摩诃所伤,他一人不是我们对手。哎,石老英雄,令婿的伤,我们包能治好,只要那白马小子将珠宝交回。”这四个珠宝商人先前怕石英见怪,不敢将云蕾受伤的事说知,此际见石英那副神气,又以为他是害怕敌手太强不敢与张丹枫放对,所以逼得将真相说出。
石英听说云蕾受伤,心中大急,叫道:“张公子,请出来吧,小婿日前无知冒犯,请你不要见怪。”密室中张丹枫仍不作声,四个商人道:“好,你不出来,咱们就进去把你揪出来了!”在地上取了石条,抵着密室外墙凹处,用力转动,张丹枫不待门开,吩咐了云蕾两句,倏地取开了“自来石”,把门一开,飞身跳出,随手又把密室之门掩上。
那四个珠宝商人正在用力旋转石条,骤然失了重心,齐都跌倒,站起来时,只见张丹枫轻摇描金扇子,身上披的,就是那晚和黑摩诃打斗时穿的那件绣有双龙在海上腾波争斗的紧身马褂。四个珠宝商人慌忙跳到四边站定,采取了合围之势,只待他和石英一个动手,就立刻将他围在垓心。
烛光照耀下,只见张丹枫神态潇洒自如,扇子一晃,微微笑道:“石庄主,数十年恩情,我替先人拜谢了。”石英看得真切,忽然哭出声来,扑地跪倒,在地上磕了四个响头,道:“少,少--”张丹枫摇了摇手,似是示意叫他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待他磕了四个响头,立刻将他扶起,躬身还了一礼,态度虽然恭敬,但不跪下还礼,显然是上司对下属的礼仪。
轰天雷石英这一番举动,密室内外,都是吃惊非小。室内的云蕾,一惊之后,却是芳心大慰,心道:“大哥果然不是坏人,看石老英雄对他如此尊敬!只是大哥未免太无礼了,年纪青青,岂应受石老英雄跪拜?”
那四个珠宝商人却是越来越惊,想不到所倚的靠山竟与敌人一路,一个张丹枫已够他们好受,更何况还有石英帮他。
只见张丹枫微微一笑,说道:“石庄主在此,你们问问他我是不是贪财盗宝之人?”四个珠宝商慌忙打揖,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张丹枫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们等着,黑白摩诃那点点家当,俺还不曾放在心上。”轻轻拉开密室石门仅容身子通过,走了进去,密室甚大,云蕾坐在墙角,外面人瞧不见她。
珠宝商人与石英都不敢伸颈张望,只见张丹枫手持扫帚,将堆在墙角的一大堆古玩珠宝犹如扫垃圾一般地都扫了出来,昂头大笑道:“世人偏爱宝,我意独怜才。来,来,你们点点看可有缺少什么?”
四个珠宝商人喜出望外,把古玩珠宝一一拾起放背囊,张丹枫喝道:“滚吧,告与黑白摩诃知道叫他们好好地做生意,可不许恃强买卖。”四个珠宝商人连道:“是,是!”又讨好道:“令友伤势如何?我们能治。”张丹枫道:“就只你们能治么?我早已将他治好了,不必多话,快滚!”四个珠宝商人又连道:“是,是!”一路鞠躬,走出门外。
张丹枫大笑道:“把这些阿堵物扫除干净,心中好不痛快也!不义之财,亦不怕用,不过,要用得其当,石老英雄,你说可是?”石英躬身道:“少主教训的是。”张丹枫道:“好啦。你见着了我,也可以走啦。”石英道:“求少主将小婿放回。”张丹枫道:“你女儿的好姻缘包在云蕾和我的身上,你不必担心,一定给你个好女婿便是,我不想你多在此地耽留,你快走吧!”说到“走”字,犹如下命令一般。
石英又躬身道:“那么小人走了,少主你还有何吩咐?”云蕾听得甚为惊异,心道:“石英好坏也是晋、陕二省的武林盟主,武功不在张丹枫之下,何故对他恭敬若是,害怕如斯?他口口声声称呼少主,难道他曾是大哥家中的下人么?”只听得张丹枫道:“没什么啦!”石英道:“少主若有所需,小人传下绿林箭,两省黑道上的朋友,好坏也要给点面子。”张丹枫哈哈一笑,道:“世事每多出人意外,只恐有事之时,谁也帮不了我!”石英面色一变,甚是尴尬道:“小人虽是无能,少主吩咐下来,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张丹枫挥了挥手颓然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走吧!”石英施了一礼,反身走出。
云蕾心中动荡不安,待张丹枫走进密室,劈头问道:“大哥,石英问你有何吩咐之时,你何不乘机求他一事?”张丹枫道:“何事?”云蕾讷讷说道:“昨日与石翠凤同来的那个少年,不是说起什么绿林箭吗?”张丹枫大笑道:“你是说雁门关外的那位周少寨主么?他们父子也还算得是个人物。他要会合石英传下绿林令箭,不利于我,此事亦早已在我意中。我生来不惯求人,而且借势力压服下来,我面上亦无光彩。再说实话,我若怕他们传什么绿林箭,适才我一出去,就可以结果你的义兄,我偏要让他们试一试。嗯,石翠凤配给周山民倒是很好,怪不得你洞房之夜,老是提你这位义兄。”说得十分自负却又是十分旷达。云蕾想道:“原来他早已知道了周山民的身份,周山民骂他之时,也亏他忍得住。”心中暗暗担忧,却又不知道他与周健之间,有过什么误会。张丹枫向她瞧了一眼,微笑说道:“你气色更好了,还是专心用功。待晚饭之时,我再给你说第二个故事。”
云蕾内功甚有根底,到了晚饭之时,病势已去了七八,可以进干饭了。张丹枫一边服侍她食饭,一边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国中有一个大忠臣,姓甚名谁不必提啦,反正任何朝代,都有这样的忠臣,也许姓张,也许姓李,也许姓王,也许姓云……”
“另外有一个国家与这个国家相邻,两个国家时常打仗,有时,是那一个国家侵入了这一个国家,有时又是这一个国家侵入了那一个国家,但不论哪一个国家得胜,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故事发生的时候,是大忠臣那个国家得势,要那个相邻的国家年年进贡,岁岁来朝。那一个国家不服,便礼贤下士,招揽人才,渐渐国势也强起来了。大忠臣那个国家一看不对,就派遣大忠臣做使臣,出使那个国家,一面施行笼络的手段,一面暗中打听虚实。不料这大忠臣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喂,小兄弟,你怎么啦?你道他怎么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原来是……喂,蕾弟,蕾弟!”张丹枫一路说,一路见云蕾的面色渐渐不对,说到“二十年”之时,只见云蕾面色惨白,摇摇欲倒。
张丹枫惊异之极,急忙伸手扶她,只听得云蕾接着他的故事道:“你道他怎么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原来是给人扣留了在冰天雪地里牧马!大哥,你不要说啦,这个故事我不要听!”
张丹枫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双眉深锁,似是久已疑虑的事情忽然得到了证实,他似突然从一个恶梦中惊醒过来,深沉地看了云蕾一眼,道:“小兄弟,原来这个故事你早知道啦!那么我明晚再说第三个故事,你就什么都明白啦。小兄弟你定一定神,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你还有三阴脉络须要打通,不可动念劳神,功亏一篑,小兄弟,我助你用功。”双掌抵住云蕾的掌心,只觉她的掌心火热,目光如醉,张丹枫道:“小兄弟,你心里烦闷,那就暂时不要做吐纳功夫啦。”移开手掌,在室中走来走去,不住在绕着圈子,须知云蕾的运气疗伤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若然无法使她心情平静,那么病势又要严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