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邪道:“听说你还有个奇遇,你小时候相识的邻居姑娘也在这里养病,好了没有,可否请她出来相见?她这个时候上山,大约也是想去参与盛会的吧?”王燕羽道:“这位姑娘已先走了。”褚遂也是刚刚知道此事,有点不大高兴,说道:“这位姑娘的脾气也真是有点怪,楚相公,你可别怪我人老嘴多,别说我曾给她治病,就算我是个开客店的,她临走也该告诉一声。”
褚遂一点不知他们之间的过节,累得楚平原只好为宇文虹霓向他道歉。段克邪也很是奇怪,情知其中定有蹊跷,却不便当众发问。
王燕羽为了免楚平原受窘,拦开话头,说道:“克邪,你那位未过门的媳妇我还未见过呢,怎不和她一起来?”段克邪红了脸道:“她跑得没我这么快,这次没有跟来。我表嫂很喜欢她,这几天和她作伴,也不肯让她三更半夜跟着我跑。”工燕羽有点诧异,道:“哦,你表嫂也到了山寨?”
铁摩勒的妻子韩芷芬是武林名家韩湛的女儿,铁摩勒再人绿林之后,他的妻子却没有跟随他,留在家抚养儿女,与父亲一同隐居盘龙谷。王燕羽与她从前颇有嫌隙,后来各自嫁了大夫,交情反而亲密起来,因此听得韩芷芬来到,不由得大为高兴,笑道:“前几天我还与元修谈论,你表嫂曾是名震江湖的女侠,留在家里抱孩子不大可惜了么?而且也太冷落你的表哥了。”
段克邪道:“我表嫂从前是因为顾虑孩子大小,在绿林实不适宜。如今大了一些,较易携带,就让他们出来随父亲见见世面了。”展元修道:“韩老前辈也出山了么?”段克邪道:“那两个孩子就是由他们外公护送来的。”展元修喜道:“有韩老前辈出山,更不怕牟世杰、精精儿这一班人兴风作浪了。”
王燕羽怅触前尘,喟然叹道:“时光过得真快,眨一眨眼,小的一辈,也都陆续长大了。你那两个侄儿,大的有十岁了吧?”
段克邪道:“哥哥九岁,妹妹七岁。”王燕羽笑道:“承儿。过几天你又多两个小朋友了。”
展伯承道:“咱们几时才去?”王燕羽笑道:“你急什么,过两天,你爹爹自会将你们带去。”说了一些家常闲话,楚平原也已吃过了早餐,当下便与段克邪同走,向诸遂等人告辞。展元修知道楚平原已恢复了一半功力,有段克邪与他一道,即使再碰上牟世杰亦自无防,也便放心让他们走了。
路上段克邪问起那位“文姑娘”的事情,楚平原与他屡经患难,情如手足,当然不好瞒他,就告诉他那位“文姑娘”其实就是宇文虹霓。
段克邪听了他的故事,惊异不已,笑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许多曲折离奇的情节。楚大哥,你的胸襟也真宽大,我是自愧不如。”楚平原笑道:“你们俩小口子,不再吵架门吧?”段克邪脸上一红,道:“你怎么知道?”楚平原道:“你的师兄空空儿曾和我说过你们的故事。那时,空空儿还很担心你被史朝英这妖女引诱呢!”段克邪大是尴尬,说道:
“别提这妖女了。”楚平原道:“那晚我虽是险些死在牟世杰手下,但也摔了那妖女一个筋斗,算是给你出了口气。好,说到这里为止,再不提了。”
段克邪笑道:“我那晚也几乎伤了宇文姑娘,幸亏没有真个伤着。否则就对不起你了。”楚平原苦笑道:“她现在还是把我当作仇人呢!”
楚平原说至此处,不觉黯然。段克邪道:“你一次劝她不醒,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多见几次面,这种糊里糊涂的冤仇总会解开。”楚平原喟然叹道:“我不想见她,我知道她也是不想再见我的了。”段克邪笑道:“你不是不想见她。你是怕她不想见你。你别担心,她还要向我讨还宝剑,到时我把这个人情奉送给你。”
两人走了一会,已进入密林深处,忽听得前面似有人声。段克邪听觉非常聪敏,说道:
“前面的一群人中,有两个女的。她们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待我看看是谁?”楚平原尚未完全康复,听觉不及段克邪,但见段克邪神色有异,不觉心头一动,“难道当真有这样巧事?”
段克邪跳上一棵树上,聚拢目光,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有一小队人马,共是十人。八个男的是牟世杰那八个黄衣侍者,两个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史朝英和宇文虹霓。
原来牟世杰那晚捉不到楚平原,心里十分懊恼,但想与回族结交之心,仍然未息。要结交回族,先得结交宇文虹霓。牟世杰因为要准备应付绿林大会之事,忠于他的部下,虽然已为数无多,但也还有几帮人马,这几日正陆续到来。牟世杰在众叛亲离之下,对这些还肯忠心于他的党羽,自是必须着意拢络。
是以不便离开。如何设法结交宇文虹霓的事情,就交给壶朝英去办。宇文虹霓是个少女,由妻子出马,也比他方便得多。
史朝英带了她丈大的八个恃者,在山林里展开搜索,接连四天,都不见宇文虹霓这班人的踪迹,正自灰心,宇文虹霓可巧就单人来了。
宇文虹霓病后身子虚弱,昨晚半夜离开褚家,又碰上一场大雨,淋得落汤鸡也似,还摔了几跤,正自狼狈不堪,坐在路旁喘息。史朝英一见了她,如获至宝,立即向她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就地搭起帐蓬,扶宇文虹霓进去歇息,又叫人烧起热汤,替宇文虹霓沐浴更衣。
宇文虹霓在落难之中,对她自是感激不尽。史朗英说出自己的身份,又表示已知道她的事情,愿意助她报仇。芋文虹霓对报仇一事,心里混乱之极,但既然对方表示如此好意,她当然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史朝英是绿林盟主的夫人,宇文虹霓将她认作女中豪杰,也自是心甘情愿,愿意结交这样一位知心朋友。史朝英听得她的那班手下已被驱逐下山,便拿出了牟世杰的绿林箭,立即差遣一骑快马去追。
宇文虹霓也幸而得史朝英的一番照料,否则她病后受寒,只怕还得再病一场。史朝英也由于服恃字文虹霓的原故,待她精神恢复之后,方始起程,因而也就给段楚二人追上了。
段克邪上树眺望,看见了史朝英,不由得也是墓地一惊,他与史朝英之间,牵连着许多恩恩怨怨,过去的感情虽说已是一笔勾消,但段克邪也还不至于像史朝英那样,由爱生恨,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他对史朝英是只有憎恶,而无大恨,所以他也是想避开史朝英的。
但现在他是与楚平原同行,而宇文虹霓却又刚好与史朝英同在一起,他想要避开,也是不能。楚平原在树下问道:“段贤弟,你看见了些什么人了?怎么你好似是在树上发呆?”
段克邪心里自思,“史朝英与那八个黄衣侍者一道,楚大哥功力又未完全恢复,只怕不是他们对手。”跳下树来,勉强笑道:“楚大哥,你可算得是缘份凑巧,你刚才还担忧见不着宇文姑娘,却原来她就在前面。可是,可是……”
楚平原面红耳热,正想说道:“段克弟休得取笑,我并不急于见她,避开了吧。”但听得段克邪接连说了两个“可是”,不由得心头一动,问道:“听脚步声,前面不止一人。她和些什么人在一起?”段克邪讷讷说道:“是,是史朝英。”
楚平原大吃一惊,叫道:“不好!”拉了段克邪便跑。段克邪道:“楚大哥,你,你何事惊惶?”楚平原道:“不能让宇文虹霓和那妖女混在一起,那妖女是想利用她,她若上当,祸患非小!”
史朝英突然看见段楚二人如飞奔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她对段克邪是爱恨交迸,还兼有几分害怕。只是一个段克邪也还罢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楚平原,她不知楚平原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见他奔跑如飞,心道,“这小子那晚伤得那么重,仅仅五天的时间,他怎的就完全好了?偏偏世杰又不在这里。”她不知楚平原的来意,只道他是要来伤害宇文虹霓,连忙发出命令,那八个侍者一字散开,遮在宇文虹霓面前,准备迎敌。正是:口似蜜糖心似剑,能言鹦鹉毒如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