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邪道:“牟沧浪是识得大是大非之人,他即使想逐鹿中原,也会反对牟世杰之与胡人勾结。”辛芷姑道:“但愿如此,但疏不问亲,只怕他受侄儿蒙蔽,竟来与群雄为敌,那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辛芷姑歇了一歇,接着说道:“还有一层,海外有七十二岛的岛主,都是听扶桑岛的号令的。据空空儿探悉,牟世杰已派出许多使者,邀请这些岛主,前来助他了。他这举动,是否曾禀报他的叔父,不得而知。但他是岛主的侄儿,那七十二岛岛主多半会听他说话。”
段克邪听了,说道:“这果然可虑,不可不防。师兄准备邀请哪些前辈?”辛芷姑道:
“有你的师父磨镜老人与聂隐娘的师父妙慧神尼,别外还有疯丐卫越等人。”
他们一面谈论,一面赶路,段楚二人合乘一骑,另一骑让给辛芷姑乘坐,这两匹坐骑是日行千里的骏马,黄昏之前,便已赶到了伏牛山的大寨。铁摩勒得到消息,亲自率众出迎。
铁奘勒得辛芷姑赶来相助,又见段克邪与楚平原平安归来。
当真是喜上加喜。楚平原谈起那晚几乎丧命在牟世杰与精精儿剑下。听得众人惊心动魄,铁摩勒更是不胜慨叹。
史若梅随众出迎,她与段克邪相见,又是另有一番滋昧。其他的人围着楚平原与辛芷姑说话,他们两个则在一旁细细细语。
史若梅道:“你把这两匹坐骑我回来了,可是见着了那个胡女么?她的宝剑你还给她了?”段克邪道:“小声。那个胡女名叫宇文虹霓,原来是楚大哥的好朋友呢。”史若梅道:“怎么又是好朋友了?那胡女不是日日声声要向楚大哥报仇的么?”段克邪道:“这件事很是奇妙,待会儿我再详细告诉你。”他歇了一歇,又再悄声说道:“我还见着了史朝英呢,你可别要着恼,这一次我又没有杀她。”史若梅抿嘴笑道:“你当我是醋娘子么,我不说你怜香惜玉,也就是了。”段克邪道:“哎呀,你还是要取笑我,你不知道——”史若梅道:“我知道铁大哥曾有命令,要众人给这位绿林盟主夫人几分面子,不许在会期之前,向他们夫妻算帐。其实,就是没有这个理由,我也相信你的。你不杀她,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只要你心里没有她,杀不杀她,那倒是无夫轻重了。”他们二人自从误会冰消之后,感情一天比一天融洽,史若梅的气量也不似以前那样狭窄了。段克邪听了她这番通情达理的说话,心里甜丝丝的,要不是人多一起,段克邪几乎就要打从心里笑了出来。
这晚铁摩勒给辛楚二人摆了接风酒,席上辛芷姑才把空空几打听到的消息告诉铁奘勒。
铁摩勒听说牟世杰已派人回扶桑岛请他叔父重履中上,还要邀请七十二岛岛主给他助阵,也是不禁心忧,说道:“胜负倒还在其次,但若是与扶桑岛无端端的大动刀兵,或死或伤,都是不值得之至。但愿这场武林浩劫,能消饵于无形。”辛芷姑道:“这怕很难了,只求能够减少伤亡,已是万幸。”
辛芷姑随后又谈到史朝英叛师之事,心中郁闷,难以言宣。
铁摩勒忽地笑道:“我赔给你一位徒弟好不好?”辛芷姑道:“你是劝我另收徒弟?是谁家的女儿,不知资质如何?可得合我的意我才能收。还有年纪可不能赶过十岁,你知道功夫是要自小教的。”铁摩勒笑道:“这女孩子今年七岁,倒也学过几天功夫。
只不知中不中你的法眼。”当下吩咐一个护兵道:“叫夫人带铮儿和凝儿出来。”
辛芷姑愕然之际,只见一个中年美妇,左手携着一个男孩,心手携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一对小兄妹有如粉雕玉琢,好不可爱。
铁摩勒道:“铮儿,凝儿,给辛姑姑敬茶。小孩子的玩艺,辛女侠,你可别见笑。”辛芷姑听他这么说,知道铁摩勒是要这双小儿女显露一手功夫,好奇心起,想道,“年纪这么小,不知能有什么本领?”便端坐不动,看这两个孩子如何给她“敬茶”。
只见那女孩子斟了一杯茶,平放掌心,说道:“姑姑请用茶。”那男孩子,双指一弹,茶杯平平稳稳的向辛芷姑飞去。内功高明之士,可以百步传杯,这双孩于与辛芷姑的距离不过数步之遥,用的也不是内功而是暗器手法,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辛芷姑接了茶杯,乐得眉开眼笑,一饮而尽,说道:“真是难为这两个孩子了。”铁奘勒笑道:“这女孩子给你作徒弟,你可看得上眼么?”
辛芷姑这才知道那美妇人是铁摩勒的妻子韩芷芬,这双孩子是他们的儿女铁铮、铁凝。
铁摩勒是要让他女儿拜她为师。
辛芷姑笑道:“这倒真是使我受宠若惊了。你们夫妻都是武学大名家,我这点本领,怎配教你们的女儿?”铁摩勒道:“辛女侠的剑法天下无双,只怕你不收,却怎的说这些客气话。”辛芷姑道:“你不嫌我教得不好,我就收了。只是他们兄妹若要分开,岂不可惜?”
铁摩勒笑道:“我早已想好了,让她哥哥拜空空儿为师,你先收了她做徒弟,空空儿就不能不收她的哥哥了。”
辛芷姑笑道:“这倒使我放心一些,我教得不好,空空儿也还有一点本领可以拿得出来。只是……”杜百英在旁笑道:“辛女侠,你是怕铁寨主占了你的便宜么?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的孩子将来也拜铁寨主为师,那就两不吃亏了。”辛芷姑道:“呸,你真是老不正经,不看你会给人医病,说不定我也要求你,我就拔掉你的须子。”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暗暗称赞这是个好主意。
古人易子而教,事属寻常,当下就这样定夺。
席散之后,已是二吏时分。史若梅给了段克邪一个眼色,段克邪跟她出来。史若梅道:
“我不想这么早就睡,和你到外面走走。这几日我在苦练你教给我的轻功,有些地方,还得请你指点指点。”段克邪笑道:“你肯这么用功,我就是一晚不睡,陪你也成。”史若梅道:“你别胡乱说话,给人听见,又要取笑咱们了。”两人说说笑笑,走进树林。
这时正是秋尽冬初的季节,山头已有积雪,雪月交辉,寒林寂寂,山景更觉清幽。夜风吹未,香气沁人肺腑,段克邪深深呼吸,赞叹道:“什么花,这样香?”史若梅笑道:“这个时节有什么花?你连梅花的香都分不出来?那边有片梅林,咱们过去好吗?”段克邪笑道:“你名叫若梅,怪不得最爱梅花了。”远远望去,只见一簇簇梅花,就似在树林中挂起无数绣球,红梅如火,白梅如雪。史若梅道:“好不好看?”段克邪道:“好是好看,可还比不上……”史若梅道:“比不上什么?你说有哪一种花能胜过梅花?”段克邪道:“我不是以花比花。嗯,你名叫若梅,其实梅不若你。你比梅花好看多了。”史若梅嗔道:“你几时也学得这样油嘴滑舌了。说正经的,你别恭维我,我正是自觉比不上梅花,想以梅花为师呢!”段克邪笑道:“这话儿可真透着新鲜。”史若梅道:“我敬佩梅花傲雪凌霜的那种品格。可叹我在薛嵩的节度使衙中长大,却几乎坠涸沾泥,忘了本来面日了。”段克邪又是欢喜,又是佩服,说道:“梅妹,你究竟是有慧根的人。你以梅花为师,我却要以你为师了。”
两人把臂同行,心神如醉。段克邪忽地悄声说道:“表嫂问起咱们的事呢。”史若梅道:“问的什么?你告诉她,咱们早已不闹别扭了。”段克邪笑道:“表嫂问的不是这个。
不过,她也正是因为知道咱们早已和好如初,所以,所以……”史若梅道:“咦,你说话怎的吞吞吐吐,所以什么?”段克邪道:“所以,所以……表嫂问我,咱们什么时候,这两支龙凤宝钗可以合成一对?她说表哥的意思,想,想在这次绿林大会过后,就,就要给咱们办,办喜事了。你,你的意思怎样?”史若梅红晕满面,低头不语。段克邪道:“表哥说咱们明年元旦,就满二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