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南许多功夫都是杨云聪代师传授的,杨云聪就是闭着眼睛,也熟悉他的剑招变化,他还是仗着宝剑,才能拆到四五十招。时候稍久,就感抵挡不住,正想设法逃命。杨云聪手腕一翻,劈手夺了楚昭南的游龙剑,双指向上一招,就点了他的“愈气穴”。回身笑道:

“姑娘,这个人交给你了!”飞红巾双目闪光,见杨云聪正是日间向自己讨水喝的人,翘起拇指道了一声:“好”,就请杨云聪牵着楚昭南,她自己也拉着押不庐同进古堡。

飞红巾睁眼看着楚昭南,喝道:“原来你这厮真是投了清军,现在还有何话可说?”楚昭南一声不响,眼光直盯着她。飞红巾双指向前一伸,喝道:“先把你的招子废掉!”伸手就要挖楚昭南双目。

第六回 女侠与叛徒

飞红巾手腕一抬,伸出双指,正要挖楚昭南眼珠,忽觉胳膊一麻,杨云聪轻轻伸手,将她手腕托住,飞红巾诧异道:“你这是干吗?”杨云聪微微笑道:“他是我的师弟!”飞红巾睁大眼睛问道:“你是哈萨克人?”杨云聪道:“我叫杨云聪,我帮哈萨克人打仗,惭愧得很,打败了,现在我要到南疆去,纠集南疆的哈萨克人,再和清兵决个胜负!”飞红巾跳了起来,叫道:“啊!原来你就是杨大侠,我的爸爸,生前一直称赞你,只是没有机会和你见面!”杨云聪微微一笑,正想说道:“我久仰你的的大名。”飞红巾又抢着说道:“你想把他放了吗?”说罢,伸手向楚昭南指了一指。

杨云聪哈哈大笑,也指着押不庐道:“姑娘,你肯把他放走吗?”飞红巾怒道:“当然不肯!”杨云聪道:“那你还问我干吗?你要押他回部落,我也要押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弟回到天山。”飞红巾面上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活,怀疑杨云聪会殉私情,给他反问回来,当然默然不语。

杨云聪面色一端,双目炯炯,迫视着楚昭南,说道:“昭南,你不记得天山学艺的时候吗?师父和我是怎样对你?你是一个孤儿,我爱护你就像爱护自己的弟弟一样。师父又是怎样教训你,他难道没有再三叫你记住自己是贫苦人家出身,要你技成之后,替草原上的牧民做一点事?难道他没有再三叫你记着,千万不要仗着自己的技艺,去替官府当差,欺压穷苦的人?”楚昭南避开杨云聪迫视的眼光,默然不答,杨云聪沉声说道:“师弟,我这是最后一声叫你,你若再不悔悟,你就是我的敌人!我不用把你押回天山,也可以惩罚你。你告诉我,是你自己甘心投靠胡虏,还是受了别人的引诱?投靠胡虏,欺凌自己的同胞,哼,这比替官府当差更可恶!”楚昭南低声答道:“两样都不是。”杨云聪怒道:“那你是怎样过去的?”楚昭南向飞红巾一指,说道:“你问她!”飞红巾勃然大怒,执起马鞭,一鞭扫去,骂道:“是我叫你投降胡虏的吗?问我?”杨云聪道:“姑娘,你别动气,你就告诉我他是怎样认识你的吧!”

飞红巾道:“三年前,我们的部落里来了一个小伙子,他说是晦明禅师的徒弟,我们就把他收容下来啦!他常常借故和我亲近,我也把他当成兄弟一般,哼!谁知他没安着好心眼!”杨云聪心里笑道:“如果他只是想追求你,那还不算坏心眼。”飞红中“哼”了声,继续往下说道:“那时我们正和清兵打仗,很需要人,像他那样武艺高强的小伙子,我们尤其看重。哪料不久我就看出来啦,他并不是诚心帮助我们打仗来的!”楚昭南大声说道:

“那时在你们的部落,我杀的清兵,不是比谁都多吗?”飞红巾冷笑道:“如果是你和我在一队,你就比谁都勇敢;如果不在一队,你就没精打采啦。你杀清兵好像只是杀给我看似的。”杨云聪眉头一皱,飞红巾继续说道:“你的剑法在我们部里,那是谁也比不上的。可是,一到危险之时,你的剑法就只晓得拿来保护自己。杨大侠,你领哈萨克人打过这么多年仗,你当然懂得,打仗的时候,不是靠一二个人,打起仗来,全军就是一个整体,要配合得十分适当!”杨云聪点点头道:“是的,姑娘你很懂得打仗!”飞红巾又道:“可是你这师弟呢,他只晓得自己!只晓得自己逞威风,很少去救援别人,有一天,他和我不是编在一队,而是和我的哥哥同在一队,忽然问中了清兵的埋伏,被包围起来啦,形势十分危险,池急起来,一个人挺剑就冲出去,仗着他的剑法,居然给他冲出重围,可是我的哥哥却给围了三天三夜,为了救死扶伤,掩护同伴,我的哥哥受了十处箭伤,浴血死战。后来我们及时赶到,给他解了围。救出了许多族人,但我的哥哥却已救治不了,过两天就去世啦!”杨云聪大怒,骂道:“混蛋!”飞红巾道:“打那件事之后,我对他就说不出的讨厌。可是我的爸爸却原谅了他,说他到底是个客人,见到危险,自己逃出来也无可非议。只要他继续帮我们打清兵,我们也就不必责怪他啦!比如没有他来帮忙又怎样?那次受围,你的哥哥还不是逃不了一死。我的爸爸很爱我们兄妹,他原谅啦,我也就不再说了。只是我一走近他,就好像闻到—股臭味,我可以原谅他,但却实不愿接近他。”杨云聪道:“这样,过了不久,他就逃跑啦,是不是?”飞红巾点点头道:“正是这样!”杨云聪又气又恼,抬头一看,见楚昭南眼中蕴着泪珠,心中又是一软。想道:“楚昭南人很聪明,又是孤儿。因此,当他天山之时,师傅和自己都对他特别宠爱,也许正因如此,就造成他的任性和自恃,下山之后,更没人教导他,他品质中坏的一面,就慢慢暴露出来,终于走上了歧途。这,自己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自己是他的师兄,知道他下了山,却不派人找他。虽说当时军旅匆匆,无暇及此,但终是一个遗憾,若他在自己身边,也许不会这样做,杨云聪想了一会,蓦然说道:“昭南,按说我应把你杀掉,念在你是我的师弟,我留一个机会给你,你若能改过自新,我就把你放走!”飞红巾怒道:“只说说那可不行,谁敢担保他真能改过自新!”杨云聪继续说道:“你自己细想一会,然后告诉我们,你错在什么地方,投降清兵是一个大错,但在这件大错之间,早已经有许多错了!比如,你只是为着这个姑娘而打仗,虽然作战勇敢,也是错误。”杨云聪沉吟半晌,再道:“我不提你啦,一个人的错误,要他自去细想,自己去挖掘出来。投降胡虏这个大错,是许多错误总因,你要把错误的根挖出来!”杨云聪面色十分庄严,飞红巾看着他明亮的眼光,听他这番话,其中似大有道理,本想反对,也转口说道:

“就由他去想吧!”

这霎那间,楚昭南心中一阵激荡,师兄的话,似乎是在他的心中响起警钟。猛然间,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想起刚下山之时,也曾仗着本领,做了几件侠义之事。后来听说飞红巾是大漠中第一个美女,武艺又十分高强,不禁起了求偶之心,千里迢迢,找到了她的部落,本以为以自己这样英雄年少,和飞红巾那可真是天作之合。不料飞红巾却越来越疏远自己,不久又发现她爱上了那个歌手,那个漂亮的却是卑贱的歌手。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抬起头来看看那押不庐,押不庐正在呼呼的打着鼾,睡得像个死猪。楚昭南轻蔑的笑了一笑,心里说道:“这个人有哪点比得上我,飞红巾却爱上了他!”直到此际,他还不清楚飞红巾为什么不爱他,心中仍是有着一股愤愤不平之气。

现在都还这样,那个时候,更是可想而知!那时他恨不得把飞红巾和押不庐全都斩死;可是飞红巾的武艺和他不相上下,押不庐又经常和她在一起,他没有下手的机会,同时他又发现唐努老英雄渐渐地疏远自己,虽然对自己还算客气,但重要的任务都不交给自己,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战士看待。那时,他不止一次怨骂!哼,我楚昭南的剑法,谁比得上,他却把我如此轻视!起初是在心中怨骂,后来就渐渐说出声来。有几个和他气味相投的“朋友”,听了他的怨骂,就劝他道:“以你这样的英雄,何必在这里受气,若说是为了飞红巾,飞红巾这个小狐狸可又有了心上的人。于是有一天,那几个人带他去见一个伪装成驼马商人的清军军官,一说之下,就把他拉过去了。这几个人原来都是清军的奸细。那时楚昭南还这样的想:我一朝得志,要把你这飞红巾气死。他没想到从此就越陷越深,变成了替清兵屠杀草原上善良牧民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