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把他从爆炸的青铜门里拖出来的时候,往他的鼻子上孝敬了一记老拳,吴邪对待张起灵的态度一向谄媚而小心,像是这种连原因都懒得给的暴怒,就好像精神病突然犯起病一样。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要冒出火光,一只手攥着张起灵的衣领,另一只握成拳,僵悬在距离张起灵流血的鼻子不到5厘米的地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揍下去。
“放手。”张起灵试图在吴邪的拉扯下站直身体,语调甚为冷酷。
——被打了,但他倒也不是个记仇的人。看到吴邪听话的放了手,快速的退到一边,张起灵感到略有古怪,却还是不以为意的把头转向崩塌后狼烟滚滚的青铜门,正因为这个扭头的动作,使他忽略了咿呀呀大吼着冲过来的胖子,往他的肠胃处又是一阵猛捶。张起灵一咧嘴,一口酸水吐在吴邪的胸口上,视野闪烁了起来,他歪倒在吴邪肩膀上之前还想,真疼啊,这两个人有这么恨我吗?
当然恨他了。
胖子讲话,这就好比,好多人倾家荡产的要去救一个人,以为这个人马上就要为地球为宇宙牺牲了,甚为感动和不舍,结果大家热火朝天的跑过去一瞧,满不是这回事,人类的危机早就被这个人牛逼哄哄的解决了,但他搬了个小凳子,站上去,就要把脖子往上吊绳上套。
“我没想自杀。”张起灵辩解道,“只是任凭一切顺其自然罢了。”
这倒是真话,但是对以后人生的困惑感也是货真价实的。张起灵不知道没有了谜面以后,他还能做什么,能渴望什么。
在医院里养伤发呆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此变得格外寡言,胖子因为伤的太重,只能百般不情愿的跟他同病房了一个多月,吴邪倒是很快就出院了,无能者不劳,他的伤最轻,一些破皮和下巴脱臼,张起灵怀疑就算是下巴脱臼,也是因为吴邪和胖子说相声说太多给笑脱臼的。
吴邪一出院就跑没影了,似乎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料理,时隔一个月才再次出现在医院里看望两位友人。胖子那时候好得差不多了,根本在病房里待不下去,满医院的转悠,勾搭调戏女护士,吴邪来看他们,就顺手帮两人办了出院手续,他的眼神很疲惫,但是见到胖子和自己是,那股愉快的劲头倒是深深的长在了眼睛里。张起灵知道吴邪过得很辛苦,但一个不倒斗不肉脚不拖油瓶的吴邪,是张起灵所不认识的吴邪,陌生得就好像不相干的人,这样想着,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胖子要回巴乃,机票却定在了两个月以后,因为需要在杭州这边帮吴邪摆平一些事情。张起灵对这些事也就略有耳闻,吴邪并没有拜托他来帮自己的忙。估计是念着张起灵掉了环的胳膊还没好利索。
不过就算吴邪开口求帮忙,张起灵的心思也不会在那儿。这段日子里,他左思右想,试图为自己的以后做个打算,而因为没有住处,就暂时住在了吴邪古董店的后面,成天帮着店里的小伙计打扫卫生看看店门,日子竟然就这么飞快的过去的半个月。
虽然古董店是吴邪的,但是半个月来,吴邪基本上没露过面,倒是总打电话来,让那个叫王盟的伙计嘱咐张起灵吃喝按时,早睡早起。王盟有的时候也会陪张起灵住在店里,店后面有一个比仓库大一点的小隔间,在众多赝品仿冒品的包围下,放着两张折叠床和一个摇椅。王盟跟他解释,吴老板还没接管三爷生意的时候,懒得回家就会在这里住几晚,现在吴老板忙得手脚倒转,这屋没人住,因此就积了好多的土。张起灵每天晚上就睡在这种土腥味里,因为整天呆着不动,不出汗他也想不起来洗衣服。
张起灵有的时候会跟吴邪通话,基本上每次都能听到胖子在一旁不知捣鼓着什么的声音,场面乱哄哄的,仿佛吴邪这半个月一直乱哄哄的过着似的。
一般情况来讲,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和张起灵通电话。就算是面对面的说,说10句,哑巴张里也顶多会理会你2句,而拿着电话看不着脸,话筒另一边又悄无声息的仿佛电话线被一剪子剪断了似的,脾气多好的人都容易着急上脸。大概这正是吴邪即使打电话来也很少让张起灵过来听电话的原因,但不管如何,他对张起灵的挂念倒是显而易见。
吴邪曾经谨慎的问过张起灵,对未来有些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呢?
张起灵喝着王盟给他泡的龙井,觉得这种发霉一般的日子过得他仿佛脑袋里也生了真菌。越是不动脑子就越不想动脑子,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以后,所谓真正自由和解放的人生,竟然像是要进入冬眠了一样,满是寒冷和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