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内的流浪汉们用伞和纸盒支起帐篷,聚集的自搭住所形成了壮观的盛景,如果忽略汗臭与腥臊味,或许有外国游客会愿意过来打卡。
其中有个衣衫破旧的老婆婆,被雨淋成了髒兮兮的落水狗,她顶着一头缠满油脂的辫发,站在自动贩卖机外摸索半天,只求拾到一枚遗落的硬币。
无力支付学费的女学生不得已从事爸爸活,因高昂的租房及人情开销,又增添了歌舞伎町风俗店工作的行程,在路途中因单车手剎失灵不甚滑倒,栽进一地粘稠的泥水中。
经济泡沫中的失事者不愿面临在亲友圈社会性死亡的恐惧,迟迟未申请社会补助,最终在出租屋里活活饿死。被发现时,尸体脱相得只剩嶙峋的骨头。
与此同时,销冠牛郎突破十亿円的营业额,摞得极高的香槟塔是他累累恶行的功绩,虽然其部分顾客早已家破人亡,以两千円一次服务的价格出卖身体,只求继续与牛郎的约会,可那又怎样呢?
一个小男孩眼巴巴地望着橱窗内琳琅满目的糕点,瘦削到与真实骨龄脱节的身型、眉眼间将同类视作抢夺者的兽性,不难看出他贫民窟的出身。
太宰治偏头询问月海:“哎呀,好可怜的孩子,小姐不帮帮他吗?”
水上月海摇了摇头:“不。这个地方不合适。有大大小小的眼睛盯着,在我们走后,这份不计后果的善心能让他去了半条命。”
“这种时候,果然很厌烦这个糟糕的世界呢。”太宰治了然地笑笑,声音中掺杂的或许是无奈,也或许是木然。
“嗯,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水上月海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眺望波光粼粼的横滨湾。
当一种事物在某个方向发展到极致的时候,往往会转换成与之相反的东西。
譬如美到令人战栗时顿觉恐怖,丑到顶端反而成了可供展览的艺术,彻骨的仇视转换成附骨之疽一样难以拔除的爱。
喜欢到每天抱着入睡的玩偶,被家人擅自拿去给别的孩子玩了,就再也不想触碰它。眼里纯善温良的暗恋对象竟用生殖器官骂出粗话,原本的好感立刻转变为讨厌鄙视他。
越是叠了厚厚滤镜,捧在高处将之视为美好无暇的东西,幻想破灭后就愈发令人作呕。
禁欲主义者在某一方面定然因报複性补偿而纵欲,浪漫主义者最容易滋生毁灭世界的恶意。
“理想中与现实的差距过于悬殊,又无力改变,怎麽能不憎恶这个杀死了我们心中美好的世界呢。”
听到月海这番话,太宰治幽深的琥珀色的眸子滑过一丝愕然,他情难自禁地放纵着失控的情绪从天灵盖直劈而下,仿佛被击中般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