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让管家收拾行李, 准备带天和去挪威滑雪, 顺便在北欧几个国家转一圈, 他在小屋里让天和坐好, 给他穿戴滑雪设备时, 天和便怔怔地看着他。
关越:“?”
天和:“我滑得很烂。”
关越摘下手套, 捏了下天和的脸,又戴上手套:“没关系,我教你。我可不会和朋友联合起来欺负你。”
天和自然知道, 关越总觉得打马球的时候被自己与江子蹇联手欺负。他们从西班牙下船后, 一路开车穿过小半个欧洲, 每天吃住都在一起,关越白天带他出来玩,晚上回酒店睡一张床, 吃饭订餐厅对坐着,下雪天在滑雪场的酒店喝咖啡, 让天和踩在他的脚背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天和睡觉时忍不住想占他点便宜, 想让他抱,关越便大方地伸出手臂,让他枕着, 偶尔还从背后将他搂在怀里, 导致天和总是心跳加速——他知道关越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把自己当作他的兄长,丝毫没想到爱情上去, 否则一旦被关越知道自己的心思,便一定会开始保持距离。
这令天和觉得,与他一起出来玩就像在折磨自己,他们只有彼此,关越是完全属于他的,但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关越又完全不属于他。这种患得患失的、酸甜交加的感受,在滑雪时简直被推到了顶峰。
“怎么样!”关越上了双人滑雪板,让天和抱着自己的腰,不住回头。
“你看前面!不要看我!”天和喊道,抱紧了关越,把脸埋在关越的背上。
关越:“准备!抱紧了!”
关越操纵滑雪板一个旋转,在赛道上急转弯,侧身。天和低声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什么?”耳畔掠过狂风,关越侧头问。
“没什么!”天和喊道,“慢点啊!”
“不要怕,往前面看!”关越再转过一个弯道,面前豁然开朗,雪山、松林,伴随着碧蓝的天幕,天和心脏狂跳,搂着关越的腰。
“还玩吗?”关越将滑雪镜顶在额上,吁出一口白雾。
天和说:“换我操纵。”
关越便让天和操控,通过全赛道时,从身后抱着他,两人依偎在一起,天和心想如果这赛道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这次出来怎么这么乖了?”关越说,“安安静静的,听话得不得了。”
天和把这次旅行当作给自己的一个交代,上得车来,想了想,说:“哥,回去以后,我有些事……想找你商量。”
关越:“???”
关越看了眼天和,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开车转出酒店,去下个地方。
行李已经让酒店安排收拾完送走了,关越开了辆兰博基尼,与天和驰往北角等着看极光。
天和侧头,望向窗外掠过的堆满了白雪的松树,关越放了首恩雅的歌,说:“商量什么?现在不能说?”
去完北角,他们还会去松恩峡湾待两天,在那里坐船回英国,今天是元旦前的最后一天,下午能抵达北角。
天和沉默片刻,而后说:“我……假期结束后,想搬去住学校宿舍。”
关越没有说话。
天和马上道:“不是不想在家,只是我觉得,我……确实需要,拓展下我的社交圈子,不能总像现在这样。”
关越依旧没有说话,专心地开着车,天和心想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但这话总要说的。
关越:“像现在怎么样?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了?”
“当然不是。”天和伤感地笑了笑,说,“总是缠着你,不太好。”
关越:“你二哥让你这么做的?”
兰博基尼在路上飞驰,一望无际的道路通往远方,挪威如同世界树的中庭,那个叫米德加尔特的人间仙境,远方群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原始森林在两道间堆满白雪,就像穿越进了魔幻电影的世界里。
北欧诸神在那云雾缥缈的深处,注视着他们。
天和:“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总要离开你的,不是么?”
关越没有回答。
彼此沉默,只有恩雅的声音在车载音响里吟唱,犹如在天地间飘荡的精灵。
关越忽然说:“宝宝,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人。”
天和蓦然转头,看着关越,关越却只看着前方。
“你……”天和想了想,说,“你是一个神。”
关越:“……”
天和说:“只要提了愿望,就会被满足的神,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贪心得让我心生愧疚。”
关越:“我不想和你分开。”
天和:“我总得学着长大,学会去自己生活,哥哥,你让我去试一下吧,我马上就十七岁了。”
关越:“你没听懂。”
天和:“我不是小孩了,我、我……我礼拜天还是会回来的。”
关越:“我,我是说,我。”
天和刹那就静了。
关越:“你从来不关心我在想什么。”
天和:“我不是……”
突然间一只牡鹿从路畔跳了出来,天和马上喊道:“看前面——!”
关越的车直接迎着牡鹿,就这么撞了上去!大部分驾驶员在那一刻,下意识地都会马上打方向盘,避开自己,以副驾驶位朝向障碍物。
但关越没有——关越在那一刻做了一个举动,将方向盘朝天和那边一打,踩刹车的同时,左手控方向盘,右手一把抱住天和,侧身。
关越以自己所在的驾驶位,斜斜朝着牡鹿疾撞而去!
天和反手抱住关越,一声大喊,兰博基尼在牡鹿前一擦,斜斜擦过,掠起,气囊弹出,车在护栏上一碰,翻滚,砸了下去,翻下树丛斜坡,关越那边先着地,发出一声巨响。
天和眼前一片漆黑,黑暗里只剩两人喘息,兰博基尼侧翻在雪地中。
“哥哥?!”天和大喊道,“关越——!”
关越满头是血,天和推开安全气囊,他什么事都没有,兰博基尼侧着,架在一棵树上,关越那边朝向地面,左手被整辆车压着,挡风玻璃撞碎了,一根树杈穿了进来,架在关越脖侧,擦伤了他的耳朵。
关越睁开双眼,脸上全是血,注视天和。
天和喘息片刻,回过神,赶紧按开门键,解开安全带,失去平衡,摔在关越身上,关越发出一声痛哼。
“你能动吗?”天和说,“你流了这么多血!”
关越:“别怕,你先爬出去。”
天和竭力挣扎,从车里爬出去,这地方恰好就在路边,但马上新年就要来临,这天下午,路上根本就没有车,他踉踉跄跄,跑到车的另一头,跑车抵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关越在车里:“深吸一口气,检查下心肺有没有受伤。”
天和:“你的手!”
关越的半只胳膊被跑车压在下面。
“打电话。”关越说,“骨折了,暂时没什么感觉……”
天和上前推跑车,关越说:“给附近的救助站打电话,你推不动。”
天和两脚蹬在雪地里,以肩膀抵着跑车,车后有块凸起的岩石,把车稳稳卡在石头与树中间。
关越:“别害怕,宝宝,我还活着。”
关越忍着痛,注视车外的天和。
天和一声崩溃的大喊,将跑车抵着,死命乱蹬,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把它推得翻过石头,轮子“砰”一声着地,翻了回来!
关越:“……”
关越按了开门键,车门升起,天和给他解安全带,关越却伸手抱了下他,将他抱在怀里。
天和与他抱着不动,关越摸了摸天和的头,说:“力气这么大。”
天和摸出手机,赶紧打电话报警,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关越的左手已经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右手接过手机,放在耳畔,交代了位置与路段。
“看下油箱,”关越说,“在漏油吗?”
“在……在往下滴。”天和发着抖说。
关越:“走,离开这儿,把衣服全带上。”
天和把关越一手搭在肩上,半抱着出来,关越搭着天和的肩,艰难地穿过树林小坡,爬上路边去。
“你你你、哥哥你的手……”天和快哭了,“你没事吗?你的手怎么了?”
关越:“不要看。”
寒风凛冽,当天气温降到了零下二十度,天和快要被冻僵了,这路段非常偏僻,挪威的人本来就不多,他注视着路上,没有车来。
关越:“帽子戴上,到树下去。”
天和再打电话,太冷了,手机自动关机了。
冰天雪地,白雪茫茫,关越一手骨折,另一手搂着天和,两人离开奥斯陆以后,只带了一件羽绒、一件风衣,狂风呼啸肆虐,天空下起了大雪。只有一顶毛线帽,天和给关越戴好,捂住他的耳朵。
“会有人来救咱们吗?”天和缩在关越身前说。
关越:“会的,别怕。”
天和与关越都只穿着薄毛衣,关越脸色发白,一手将羽绒披在身上,又把风衣盖在身前,两人在一棵树下依偎着。
“抱紧我,”关越说,“一会儿就暖和了,别睡觉。”
狂风大作,关越分开腿,让天和坐在他两腿中间,示意他侧身抱着自己,两人尽可能地互相抱着取暖。
天和搂紧了关越,缩在他的怀里,关越的胸膛很暖和,一手垂在身边,另一手摸了摸天和的头。
“我没注意到那只鹿。”关越说。
“没关系,”天和说,“没关系,一定会没事的。”
天和侧靠在关越身前,把耳朵贴在关越脖侧,寒冷与紧张让他抖个不停,关越的血已经凝固了,天和轻轻给他擦了几下,有血浆黏在头发上。
关越抱着天和,亲了下他的头发,令他平静下来。
“别睡觉。”关越说。
天和:“没有睡。”
关越:“在想什么?”
天和在想关越的身体很暖和,他的心跳,就像这些年里,每一次抱着他时感觉到的,坚定、有力。
“听你的心跳。”天和说。
关越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天和问:“你在想什么?”
关越说:“在想我做错了什么。”
天和:“那只鹿突然跑出来,不是你的错……”
关越低头看天和,天和稍抬起头,与他对视,关越的目光移到天和的唇上,再看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