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余光看到点心的女孩不打算追究这诡异的眼熟感,打算在母亲发现前多吃几个点心。
随后安吉拉因为害怕在舞池上丢脸借人群的掩护拎着裙摆从大厅里溜走,在怀特子爵的庄园走廊里慢慢磨蹭,幻想着爱情小说女主人公从爱情的长廊由北至南地行进,怀揣着心的悸动,展望美好的未来。
安吉拉停在修剪整齐漂亮的花园入口,正想着女主人公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对月抒情,进行到皇宫夜逃的思绪却忽然被花园里传出的声音打断。
悠然而柔和的语调犹如午夜积满窗台的盈盈月光落在安吉拉的心上,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人高的灌木沿着花园小径寻到声音的来处。在不知道声音的主人的前提下,安吉拉却已经预想了一个结果,一个美好的幻想爱情小说的男主角,或者是使用带着魔力的歌谣点亮了爱情前路的精灵。
订婚晚宴的客人们和主角们此刻正在花园之外的庄园大厅内或觥筹交错,或谈笑风生,或翩翩起舞,露天花园的夜风拂去安吉拉鼻腔内温暖醉人的气息,一堵墙隔绝了两处世界。她感到体表凝上寒冷与宁静,好奇心被神秘的吟诵声勾起火热的跳跃。
安吉拉看到了露天花园中心的花坛一角,而在视野逐渐开阔前,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仿佛一颗炸弹炸呆了冒然闯入精灵们在花园中密会的小姑娘。
在一人高的灌木后的阴影下,尚未发育完全的女孩躲藏在此。忽然听到熟人的声音的她下意识躲藏起来,如同将她的爱情小说立刻藏在枕头底下般熟练。
虽然偷听并非淑女所为,但是情况“紧急”不容安吉拉多想。
“你要来一片橘子吗?”
安吉拉知道这个声音,但是其中陌生的生涩使安吉拉不敢轻易下结论。
“不,甜心,聆听我——‘月亮铭记你的容颜/星辰吟哦你的语言/而我亲吻……’”那诗断在轻微而短暂的喘息中,而吟诵的声音再次轻柔飘起,“‘你的唇’。你为什麽不脸红,亲爱的盖尔?”
“我要思考你的诗歌——显而易见,它很好。”刻意的补充致使这句解释没有多少说服力,而接下来询问明显失却风度和情趣,“那麽,你真的不要来一片橘子吗?”
安吉拉想起来了,这个吟诗的声音属于消失在大厅的约瑟夫·斯托克伯爵,而那个不识风趣的声音则来自奥克利先生:他们在没有旁人的露天花园里做什麽呢?
“别做这麽扫兴的事。”约瑟夫在盖尔·奥克利身边坐下,“别故意扫兴,盖尔。”
盖尔在约瑟夫别过头看不见的时候擦了擦嘴唇,平静的眼神犹如盖着火星的焦炭与灰烬,然而在夜间的露天花园内即使凭借月光也很难看清他表情的细节变化。
“我知道我的诗歌很好。”约瑟夫歪过头枕在盖尔的肩膀上,愉悦地微笑,“你听出来了吗?”
盖尔虚搂住约瑟夫的肩膀:“我学过雪莱、普希金之类的,但你的诗歌,我无法用準确的语言描述,雕琢于独到的词彙,陈列于精妙的语序,源于内心的共鸣,産生灵魂的震颤……”
约瑟夫起身,他的食指抵住盖尔的嘴唇,妍丽的笑容绽放于他的嘴角:“你感觉到了吗,我对你那份排列在语句间的情感?”
一角月光笼罩美少年的一侧面颊,他那份较抵达眼底先达嘴角的“情感”如同他的阴影压住了身形高大的年长男人般浓郁而沉重。
安吉拉倒是很高兴伯爵打断了奥克利先生遣词造句地夸耀他人诗歌的行为,她一摸自己的胳膊都是不舒服的鸡皮疙瘩:不过斯托克伯爵如果想要他的诗歌的反馈,暖洋洋的大厅里有的是人準备一肚子的溢美之词拐弯抹角地拉拢尚且年轻气盛的伯爵,盖尔·奥克利先生的赞美又有什麽独特之处呢?换而言之,奥克利先生有什麽独到之处需要斯托克伯爵与他避开外人在露天花园内评价自己的诗歌?
好奇的小猫在安吉拉的心口挠痒痒。
盖尔·奥克利之前略微佝偻好让斯托克伯爵尊贵的头颅枕得舒服的背稍微挺直,他在引起约瑟夫·斯托克伯爵不满的沉默时限之前开口:“那真是妙极了,能够勾起我心灵的强烈情感震动……”
约瑟夫似乎喜欢看到盖尔对他诗歌的共鸣,这不仅与他自身对“盖尔与他是一对避入人至高乐趣的心灵”的奢求有关,更关键的是他的欲望需求以及对自我的肯定。
安吉拉无意再偷听斯托克伯爵和奥克利先生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实在对诗歌、香槟和骑马无感——她认为奥克利先生对斯托克伯爵的简答与应和是出于和她相同的原因——于是她沿着来时的路又悄悄摸了回去,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了热闹的订婚晚宴大厅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