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们有完没完,一群大男人,嘴巴怎麽这麽碎呢。”那女生扎着两条低马尾,一张娃娃脸上秀眉微蹙。“叶今白的父母是警察没错,他们牺牲了生命,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群令人作呕的渣滓。而你们还有脸站在这儿,欺淩他们的儿子。到底是谁恶心?”
空心
“赵芸,你他妈多管閑事儿是吧?别以为你有个社会哥就了不起了,指不定跟人睡了好几次呢!”陈克勤哈哈笑起来,一群人眼神上上下下瞟着赵芸,目光狎昵。赵芸拧着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子,“赵芸,谢谢,这事你别管。”赵芸是叶今白的同桌。之前,赵芸给叶今白递了表白信,他没答应。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愿意帮他出头。
叶今白站起身,看向教室后排那群男生,走到他们面前,凑在陈克勤的耳边,轻声道:“我不希望再从你肮髒的口中,听到对我父母不敬的词语。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这张嘴永远闭上。你大概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万种方法,可以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你说呢?”然后转头,盯着他身后那群男生,目光锐利地扎在身上。有承受不住的,已经开始发抖,要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然后,叶今白迈着步子,走出了教室。
“妈的,他的眼神好可怕。”“他看我一眼,我差点把上星期偷了我爸十块钱的事儿交代了。”一群人抹着冷汗,陈克勤又气又怕,骂了一声,“同性恋真他妈恶心,是吧?”急于证明自己似的,男生从旁边揪过一个人的领子,那人连忙小鸡崽似的点头,“是,是的,同性恋真恶心,我也最讨厌同性恋了。”陈克勤松开他的领子,拍拍他的肩,“算你识相,吴文清。”
此时,岑因坐在心理咨询室外边,手里拿着文件,目光有些散乱。宋故明终于答应接受治疗了。要不是因为杜颜心疼儿子,他真想把这不听话的小崽子给五花大绑。他手指捏着文件的一角,却没什麽心思看,不禁又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三个月前,他们在那个小镇上的最后一天,叶今白给他打了电话……
“你好,叶今白。”听着岑因的声音,叶今白有些恍惚,“岑先生,宋故明现在应该会答应和你们走了。他可能会去河边,你要是找不到,就去河边的桥洞和西区最大的那片灌木林看看。他没吃午饭,现在可能会饿。他早餐喜欢甜的东西,豆沙包、奶黄包都可以。午晚餐不挑食,除了不喜欢吃馒头。听阿婆说,他的生日在3月21。上次路过蛋糕店,我答应明年给他买。明年……你买吧,记得买个大的,奶油要多。他很单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记得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最重要的一条,他很乖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要放弃他,可以吗?”
岑因沉默了好久,“岑先生,可以吗?”话筒中传来的声音带着祈求,很可怜,很难和那个倔强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他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最近还好吗?”叶今白固执地问着:“岑先生,可不可以,不要放弃他,任何时候。可以吗?”岑因深深叹了口气,“好。”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松了口气,岑因似乎可以看见他的肩膀松弛下来的样子。
门开了,岑因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怎麽样?”心理医生走出门,叹了口气,“现在睡着了。他还是有点抗拒,不太好办。慢慢来吧,给孩子一点时间。”岑因点点头,等宋故明醒了,就带他回了家。刚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杜颜早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岑因上前搂着她的肩,“怎麽到门口来了?天气转凉了,也不多穿几件……”
“岑哥,阿明他……”杜颜看着站在岑因身旁的宋故明,想上前拥抱他,宋故明却躲在了岑因身后,岑因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对杜颜轻声道:“别着急,进屋说。”
经过一次次心理诊疗,宋故明对心理医生也没那麽抗拒了。渐渐地,杜颜发现,宋故明的脾气好了许多,也开始慢慢接受她的肢体触碰。然后是摸脸、拥抱……杜颜至今都还记得,在第二年山上的枫叶变红的时候,宋故明站在树下,第一次叫她“妈妈”。她当时愣住了,不知不觉中,眼泪糊了一脸,宋故明伸手,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别哭。”
高三了,大家的压力都挺大的。课余时间,都喜欢找点乐子,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距离“叶今白是同性恋”的话题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经过那次“恐吓”,很少有人当面惹叶今白了。叶今白脾气好,成绩也好,从前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那次事件后,无论是对同性恋感到恶心的,还是怕和同性恋染上关系而名誉受损的,都开始远离叶今白。从前,叶今白站在人群中,心是空白的;现在,连身边的空间也是空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