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佳噗嗤笑了,“人家说你就信啊,反正她是从宇宙的尽头的尽头调兵山来的,跟我说她净是些穷亲戚,最近突然冒出个有钱的奶奶,到处向人炫耀。”她凑近朋友小声说,“反正她眼下没钱,钢材生意赔了,好几个债主逼她还钱呢。多亏老黄不少捞,她们还有些积蓄。老黄告诉我,小芹心眼多,偷税漏税做假账,他担心早晚会犯事儿,都不想跟她过了。”
刘庆东看她得意的样子,好像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韩佳接着说:“做买卖的就是心大,根本不着急,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总之比我要强上百倍,我还欠人家三十万呢,她们不敢追着我讨要,他们怕我。唉,孩子留学需要不少钱呢,真愁人啊,他们能再借我三十万就够啦。除非老天开眼,小芹出事,我能得到几十万的赔偿款,那样我可就抖起来了。可我不想让她发生意外,这两口子对我挺好的。帮我治这脚癣,不知道是不是药不对症,越来越严重了,脚一粘地蛰得慌。”
刘庆东是多麽聪明的人啊,他听话听音,知道她指的是曹芹的人身意外保险。
“能一下子借你三十万,数目不小啊,在这个只讲利益的年头,讲究的是相互利用,你没用,没人搭理你。朋友再好,你提钱试试;亲戚再好,你借钱试试;夫妻再好,你没钱试试。能处到你和小芹这种程度的,真让人羡慕啊。”
刘庆东刚夸赞完,女老板便走出大门,“佳佳,药膏拿来了。”她的手里拿着管药膏,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并与刘庆东打着招呼。
随后她们在圆桌旁坐下,患有足癣的韩佳脱去拖鞋,扒去袜子,接过外敷药轻轻抹在脚底,一股浓浓的酸味瞬间弥漫开来,嗅觉稍微灵敏的人当即便会闻到。
还得是闺蜜,曹芹没有嫌弃这味道,还指着哪里没抹匀,“不听话吧,那海水埋汰,脚癣又严重了吧?我看今晚你就别去了,由他们陪我呢,你在宾馆里好好养养。”
“我还真去不了啦,脚不敢粘地,越来越痛了。”韩佳抱歉地说。
刘庆东可不行,被熏得直干哕,恨不得赶紧离开,便说要去海边看看。本以为凉爽的晚风会席席拂面,不曾想却是从身后阵阵袭来,周围是一片静寂,看不到一个行人。太冷清啦,这归咎于不是旅游旺季,还是老景点失去了吸引力,或是最近的闹鬼事件人们对它心生畏悸啦?
人是热爱光明的,与世间的生灵万物没有什麽两样,他踏着潮水拍打的节奏,向着明亮的港池值班室走去。平房里开着灯,光芒四射,像遗落在托盘里的一块半方糖,洁白而有光泽,从三面窗子里射出来照亮了周围十几米,连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也被洒上了薄薄的一层。
离着十几步远,便听到了重重的打鼾声,时起时伏,一会儿是顿号,一会儿是省略号,猛然间又跳出个感叹号,像是要与海浪声一决高下。刘庆东循声发现在窗户下面的长椅上坐着个人,身子向一侧倾斜着,斜着斜着骤然一震迅速修正回来,本能地保持不倒在椅子上,酷似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前仰后合摇头晃脑呢。
是老村长!此刻他的半张脸隐藏在墙壁的暗影里,一半头发接纳了灯光,是亮闪闪的银白色,另一半被黑夜掺进了忧郁,涂成了墨色。那把形影不离的钢叉依偎在椅背旁。
真应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来是指人性的,拿到眼下也很适合,外部因素也会左右事物的形象。
刘庆东走近了,他透过窗子望了一眼值班室,里面没有人,不知当班保安干什麽去啦。
“谁呀?是小刘啊!”应该是年纪大了,觉睡得不踏实,老人家吸了口唾液,睁开混沌的眼睛看着他,“哦,我想起来了,你姓刘,我两个月前在帝王国际见过你。看我这记性,扭头就忘,白天还没想起来呢,这会儿神经搭上了。你那晚走时咋没告诉我一声,我在楼下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这坏小子!房子买没买呀?”
咋又买房子?怎麽又是在帝王国际看见过我?对方的一番话让刘庆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买呀。”他本能地回答一句。
“是呀,没买成,后来人家也不卖了,你想买也买不到呀。那小两口和好啦,只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说开了,误会就化解啦。帝王国际可是我们这片的高档小区,没点儿实力的也买不起呀,学区房,物业又好,很少有人往外卖的。”
刘庆东听不懂他在说什麽,是老年癡呆出现了幻觉,还是睡迷瞪了说着梦话?可又奇了怪啦,他知道自己姓刘,白天遇到他时并没有自报家门呀,他是听谁说的?难道是自己去看卖海胆的工夫儿,他向老黄他们询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