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花城的城主迪克兰·查蒂尼甚至没有安慰他遭遇袭击的儿子,吩咐贝尔纳多骑士照顾他后,便让他们离开。
沉默的亡者从城主的行为举止分析出眼前这位城主不喜欢瓦迪姆,尽管他们是父子,但是他们之间的嫌隙已经无法用亲情来弥补,那究竟是怎样的沟壑呢?
贝尔纳多骑士也没有多言,将瓦迪姆交给侍女后转身离开,本来他与这二公子的交集也不算多。
“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瓦迪姆忽然抓住了贝尔纳多的手腕,骑士略感吃惊,稳妥起见没有直接回应,见瓦迪姆没有松手的迹象,他托辞自己最近身负城主命令,需要去处理瓦迪姆遇袭的后续事项,说着另一只手稍微用力掰开了瓦迪姆的手,他看见自己用力过猛在对方手上留下的红印,一时感到心慌。
骑士想开口说些什麽缓和气氛,侍女不耐烦地拉走了瓦迪姆,因而骑士没有来得及道歉,立在原地望着瓦迪姆的衣角消失在转角,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胃部,他因瓦迪姆不受城主重视而感到不忍和同情,然而转念一想,正因如此,自己无需在意因为这点冒犯而受到惩罚,胃部的重量慢慢减轻,但未消失。
当贝尔纳多骑士从城外再回来后,他听闻瓦迪姆因为受惊发热了五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竟然奇迹般慢慢好转,却失去了记忆,城主在探望过一次后宣称瓦迪姆被异端教徒的诅咒,这些可恶的异教徒潜藏在枫花城内,伺机报複日神的信徒,于是他下令全城通缉月光神教的教徒。
角落里侍女的窃窃私语飘进贝尔纳多骑士的耳朵,而她们听到骑士甲胄的声响时慌乱地瞥过站在走廊上的骑士,挺直腰一派若无其事的做派。
贝尔纳多骑士眉头一皱,看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城中发生了一些怪事,而城主的命令不难理解,也许他的主人只是借他不受宠儿子的异样来处理城中的异教徒。骑士来到城主跟前複命,还未进门便听见陌生的爽朗笑声,进门时擡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看向议事厅首座的城主,说:“既然父亲现在有事务要处理,那我便先退下。”
颀长纤瘦的青年一改往日阴沉沉的姿态,换上了豔丽明亮的服饰,连带他的头发也被精心梳剪打理,藏青色的丝带编出一条垂在鬓角的小辫子,步履轻盈愉快,整个人鲜活得像清晨凝露的玫瑰,他走过贝尔纳多骑士身边时有意无意地瞄了骑士一眼。
骑士看着青年离开议事厅,继而转头看向他的主人迪克兰,贝尔纳多方才似乎听见了一声幻听似的轻笑,他飞快忘记了那古怪的笑声,查蒂尼二公子失了忆,但骑士并不认为失忆者都会表现得这般……前后性格反常。
“你放心,他是瓦迪姆。”城主迪克兰看出他忠心手下的疑惑,笑着解释,尽管骑士看出了青年的身份,“他终于像他母亲了。”
城主的感叹让贝尔纳多骑士不禁回想起瓦迪姆早逝的母亲,他没有见过对方,但是听周围人说,瓦迪姆的母亲是个异教徒,城主谅解了她的信仰并带她回到枫花城,而在她死后,城主迪克兰却再也没有娶过妻子。按理说,爱屋及乌,但骑士的主人显然不喜欢这位沉闷无趣的儿子,而且他还有一个已经远嫁的女儿和一个继承了他容貌的儿子,瓦迪姆的姐姐和哥哥同样排斥他们同父异母的弟弟,骑士贝尔纳多清楚他们受到了谁的影响,所以现在他无法很快接受他主人态度的变化。
城主迪克兰没有责怪骑士的缄默,自顾自地沉浸在对故人的回忆中。
结束複命的骑士离开议事厅,望向空旷的走廊难得感受到片刻静谧,旋即这一刻的宁静被从柱后走出的青年打破,剪去额前长发的瓦迪姆露出清爽而漂亮的面容,他笑盈盈地看着骑士,问道:“好久不见,骑士先生,你能帮我拿一下掉在树上的手套吗?”
贝尔纳多骑士在头盔下蹙眉,他走到青年的身旁,一楼庭院的树长至二楼的石栏杆外,绣有精致纹样的手套正好落在树梢,这个距离确实为难这个弱不禁风的贵族子弟,但——骑士余光瞥了眼不知何时贴到自己身旁随他一同望向楼下的瓦迪姆,他想不通这手套如何落在树梢上。
沉默寡言的骑士拔出剑,将剑柄交给主人的儿子由他代拿,自己掂量了一下剑鞘,跨在石栏杆上不怎麽美观地前倾身,用剑鞘去够那手套,索性没有费多少功夫,贝尔纳多小小地松了口气,将手套交还给瓦迪姆后想要尽快抽身,谁知瓦迪姆竟然握着他的剑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