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贝尔纳多骑士望着对方的眼睛,犹豫了片刻后告知了姓名,亲眼见证后,他认定现在的瓦迪姆不同往日的瓦迪姆,看来那次发热真的烧坏了他的脑子,又或者如他的主人所言,异教徒诅咒了瓦迪姆。
“你是从属于谁的骑士?”
贝尔纳多神经绷紧,他猛然回想起瓦迪姆失忆之前对他的挽留,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这位贵胄难不成认定自己救了他就想要自己一直保护他?不然瓦迪姆怎麽会问出这麽明知故问的问题。根据瓦迪姆曾经的经历来看这样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贝尔纳多无法接受——古板的骑士面对扑面而来的新奇事情基本都这态度。
“我的主人,是你的父亲,查蒂尼阁下。”骑士斟酌词句后回答,“很高兴能够帮助到你,现在我还有事在身,请恕我无法奉陪。”说着他几乎是从瓦迪姆手中抢过他的剑,干净利落地收剑转身走人,好像身后盘踞着一条虎视眈眈的蟒蛇。
瓦迪姆见骑士走远后,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静和死寂环绕着这位年轻人,他背靠着石柱一边戴上那只他故意丢在树上的手套,一边往下方的庭院内看,那位拒绝他的骑士正从树叶缝隙间走过。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位骑士将会在未来阻碍他前进。
这些日子他依靠自己精湛的演技赢得了城主的信任,瓦蒂姆父亲看着他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显眼的不耐,尽管亡者也不清楚现今複杂眼神中情绪的内涵,但这至少说明他离收割对方的灵魂更进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驯服”这位成熟狡诈的城主。
“狡诈”,瓦迪姆在嘴中轻轻咀嚼这个形容词,失忆后的“瓦迪姆”见到了不同态度的父亲,他也找到了瓦迪姆生前被厌弃的真相:父亲想要儿子代替早逝的母亲,不仅是外貌,更是身份上的彻底认同——认为自己是迪克兰的所属物。也许是意外,瓦迪姆的母亲在折服于父亲前去世了,留下孤苦无依的弱子,依凭着岚雨生长,无法满足父亲扭曲的控制欲,最后默默无闻地死去。
亡者从瓦迪姆周边的蛛丝马迹里寻觅可为己所用的信息,观察周边人类的信仰,看着进出城堡的日光神教教衆无奈接受现实,宣扬异端信仰还是暂且往后放放,等等,黑袍人也没说一定要是信仰月神的人类灵魂,他只是不要那些信仰日神发了疯燃烧的灵魂,所以按理说,他只要将目标的信仰带离“正轨”,比如说另立新神,新的信念,哪怕只是一瞬间,待灵魂冷却,命运也将就此凝固。
果实成熟的声音就待那一刻,迪克兰粗糙的手指擦过瓦迪姆的脸颊,瓦迪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心中冷笑,面上依旧一派天真,故意询问父亲是否是自己嘴唇沾染了污渍。
男人捏了捏瓦迪姆的肩膀笑道:“瘦了许多。”
瓦迪姆默默无言,身为亡者无需进食,每次他都尽可能少吃点,好晚上取出来之前不硌着自己,每每看到自己剖肚取出仍可辨别外表的黏糊食物,他还是会感到一阵恶心,便忍着这恶心劲将肚子缝好,以免内髒掉出来,幸好亡者的恢複速度异常地块,他将累赘的食物埋进花盆里。
父亲的掌控欲袒露在儿子面前,瓦迪姆权当看一场人类的笑话,努力扮演好一位贴心缠人的好儿子,引导他的父亲慢慢远离曾经的信仰,于是瓦迪姆先是说了一番日光神教的教诲,装作心神向往的模样,故意挑选能够激怒父亲的教会诫言来请教——毕竟城市统治者和信徒是两个身份,他们的利益不完全相似,甚至有时候完全相悖。
迪克兰城主批了一顿瓦迪姆,又极快地和颜悦色,安慰受到惊吓的瓦迪姆,犹如训练他的的宠物。
瓦迪姆乖顺地点头,安静的神态恍惚让迪克兰回想起自己初遇瓦迪姆的母亲,这些日子似乎只要看见瓦迪姆,就好像看见了他亡妻的影子,若影若仙,如梦似幻,她的温柔,她的决绝,她的背叛,死在他手下的她成为他终生的遗憾——遗憾没有在她死前彻底驯服她。
迪克兰稍纵即逝的恍惚和灵魂的颤动被瓦迪姆敏锐地捕捉到,他猜想这或许就是自己的“魅惑”天赋,于是他尽力表现得贴合迪克兰的幻想,抓住对方灵魂深处的软弱。
贝尔纳多骑士从他的手下那里听来最近城堡内流传的绯闻轶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故事里的主角。
“查蒂尼二公子?”贝尔纳多骑士蹙眉,他们刚从训练场上下来,正沿着林荫小道回城堡。
他的手下抱着头盔挤眉弄眼,故作惊讶道:“队长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