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扶住欲行大礼的安国公,杨善也不跟他兜圈子,赐坐后便询问起西岭道现状,以及他对龚大都督的看法。
驻守地方的将军大多出自禁军和九门兵马司,包括龚大都督也在兵马司里历练过几年,外放到地方后还会跟上司同僚有书信往来,以便彼此了解京城和地方动向。
安国公担任九门提督十多年,故旧遍布齐国,不用出门也能了解地方情况,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一五一十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道,“西岭道与西戎有群山阻隔,大都督府就驻守在唯一的山口那里,防守难度是边境最低的,西戎也是周边四强中与我们最为交好的,两边通商多年,风俗习惯也较为接近,整体来说西岭道还是相当富庶的。
至于龚决此人,他心性正直,对大齐忠心不二,从来没有独霸西岭道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放任老妻养废独子,唯一的孙辈又是陛下外甥,陛下尽可放心。”
杨善迟疑道,“我听说西岭道受西戎影响颇深,很多人家甚至会请先生按照西戎风俗教导女子,长公主因此还带女儿躲回了京城,他为何不加阻止?”
安国公皱眉道,“还有这种事?”
杨善沉重道,“他对家人如此疏忽,我很担心被人潜入了大都督府他都看不出来。”
安国公也不敢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毕竟他了解的是青年时期的龚决,谁知道上了年纪后会不会像先帝那样变了个人。
他提议道,“老臣向陛下举荐一人,京城东卫的中郎将元朗,他出身西岭道,曾在龚决身边当过亲卫,眼看就要年底了,不如派他前去送年礼,陛下登基头一年,总得慰问亲家和赏赐外甥吧。”
杨善差点没绷住表情,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长公主要是刚嫁过去就被替换了,龚家小子哪还是外甥,分明是仇人好不好。
不过他也听懂安国公的意思了,这是让他在送年礼的队伍里掺入暗卫,让他们去西岭道探查一番。
他笑道,“送年礼也不能忘记京城的长辈们,勋贵士族劳苦功高,我登基头一年,按照往年的常例赏赐就太失礼了,还请安国公给个建议。”
安国公哈哈笑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在意的除了子孙就只剩下吃喝了,陛下找到的那本诗词集多赏几本给我们,皇庄养的黄牛肉和榛鸡,上进的若下酒,西戎産的葡萄酒,多多益善啊。”
杨善好笑道,“行,我知道了,美酒虽好,安国公可不要贪杯呀,否则国公夫人和牧大将军该报怨我了。”
安国公说说笑笑的出宫去了,对外就说皇上是为送年礼的事头疼,跟他讨个主意。
老牌勋贵听过他给的建议差点骂街,黄牛美酒哪里不能弄到,他们最想要的是保住爵位和家族荣耀啊。
安国公那混账有个深得皇上信任的好儿子,不愁子孙没着落,他们再传一代就要变成白身了。
衆多勋贵士族凑在一起商量,最终把希望落在了选妃上头,他们除了空头爵位再无其他,不用担心皇上像先帝那样借妃嫔之手削爵抄家,只要送进宫的女孩儿能生下一儿半女,就能指着他们继续荣华富贵了,万一撞上大运,国公爵位是少不了的。
杨善这边打发走前往西岭道送年礼的元朗和暗卫,又投入到年终核算的忙碌中,完全不知道宫外的人在谋算什麽。
王林寿也查清了长公主母妃的情况,她出身江州诗书之族,父亲自入仕后就在西岭道当官,直到她十四岁才调到京城,那年正好赶上先帝选妃,她就入宫当了六品宝林,有身孕后才封了五品才人。
杨善叹道,“又是西岭道,看来长公主跟西戎相关的可能性极大啊。”
牧峥安慰道,“自进了京她就在暗卫和红客的监视之下,即便有什麽想法也无法实施,陛下平时不要离她太近即可。”
杨善点头,把这件事放到一边继续忙碌,等政事处理得差不多,距离冬至也没剩几天了。
在年末最后一次大朝会上,将作监、都水监和工部同时上报了好消息,华清宫已经修膳完毕,前往运河勘察的官员也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华清宫位于京城东边的终南山脚下,除了紫阳山引去的温泉水,当地还有三个温泉口,太宗皇帝为其中一口温泉赐名华清,赞其水质温滑润骨,修建了冬季行宫得空就过去泡温泉驱寒。
先帝在冬宫的基础上再次大兴土木,将规模扩大了十倍不止,直到挂掉那天还有少部分没修完。
杨善在第一次小朝会上就命将作监尽快收尾,不愿再为个一年去不了几次的行宫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