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不曾走到我和冯羽的结局。
日军进了北平城之后,师父很快明白了岑先生的用意——日本人也是人,日本人也喜欢听戏。那些曾经红极一时的名角,师父的同龄人,无一例外,通通成了日本人的专属演员。而正是因为岑先生的阻拦,他才成功逃过一劫,尽管籍籍无名,却也换了难得安稳。
岑兰那时候已经嫁作人妇,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偌大的宅子就只剩下了岑先生和师父。管家和下人都在岑兰嫁人时遣散了,岑先生这位姐姐颇有远见,家里几乎是她一人说了算,哪怕做了别家媳妇,也依旧把持着岑府命脉,保持着每三日上门和岑先生交谈事务的习惯。当时世俗只道她是利欲熏心,残害胞弟,殊不知正是因为她有壮士断腕般的气节,岑先生才能逃到国外,安享后半生。
这场戏选在一个岑兰不曾出现的午后。
自从师父搬和岑先生一起住之后,这个从小被宠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的金贵少爷,竟然也笨拙地开始学习着如何做饭了。尽管大多数结果都可以算得上是一场灾难,但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的日子,总也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蜜。
戏从冯羽那儿开始,岑家小少爷提溜着一篮子菜从门口进来,兴奋劲儿根本掩盖不住。
正式排练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带着道具走戏,但我和他这才哪儿到哪儿,也就只能无实物表演。他从一个远点的位置,推开不存在的门又关好,眼睛一擡,看到我就笑开了。
“飞白,你看我今个买的菜,特别新鲜!”
他加了点速,几乎是小跑着沖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一副小孩子做对了功课求夸赞的模样。
演员和演员是一定会相互影响的,对手给足了情绪,接戏的人也自然而然更容易带入一些。更别提我和冯羽的关系,他这样的干净纯粹笑容,几乎是他入戏的那一刻,我也顺势就自然而然成为了那个一看见他就会不自觉扬起嘴角的‘桂飞白’。
不过桂飞白前些天还曾因为岑先生不让他出去唱戏的事情和他吵过一阵,现在虽然和好了,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我在他悬在半空中的‘篮子’里翻了一下,压住嘴角的笑意,十分刻意地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