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总是很有活力,叽叽喳喳也不曾吵得人心烦。
经过一个拥堵路段的时候,我得空看了眼手机导航,他们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车上还有一个人,怕我被冷落,就腾一下把话题全往我身上砸。
女孩儿心大,聊起天来没什麽顾忌,想到什麽说什麽,“蒋青哥,听以祯姐姐说你和冯羽哥是同学,毕业这麽久了还能一起演戏,真好啊。”以她的视角,我听得出来她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羡慕,可能在她有所听闻的故事里,大部分人在毕业之后就很难再度合作了。但站在我的角度,这句话实在是有点儿……不好回答。
冯羽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打哈哈一样,用另一个问题抢先替我回了这一句。
“姜以祯除了这个,还说了什麽?别抖了我们很多丑事儿吧,哈哈。”
“没有没有,”俩孩子单纯的很,连连否认,“以祯姐姐就说是她朋友的老同学有个本子,在找我们这个年纪的演员,问我们有没有意愿想了解一下。”
孙乐乐补充一句:“后来以祯姐姐拉了个群,介绍给我们蒋青哥是她朋友。我们也是今天到这儿之后,才把冯羽哥你和对上‘蒋青哥老同学’对上的。”
总归是姜以祯介绍来的小朋友,饶是我以开车为借口逃掉了最开始的半个小时,总也不能一句话不回应。
孙乐乐说完,我马上接话:“别紧张,冯羽他就一碎嘴子,都是随口一问。以祯是我朋友,她靠不靠谱,我比冯羽清楚。”
这话说完,尽管我头没偏向副驾,却依然能感受到冯羽向我这儿看了几秒。
偏偏齐玉雅这时还问了一个更让人窒息的问题。
“那蒋青哥,你和冯羽哥同学这麽久了,肯定合作过很多戏了吧。刚才听赵导说,这是你们第一次演情侣,会不会有很新奇的感觉呀!”
我听得冷汗直冒,要不是此刻我全神贯注于开着这台别人的车,恐怕又得再一次追尾了。更可恶的是冯羽这家伙,我余光瞥到他的表情,不仅没想着给我解围,反倒还好整以暇地盯着我,似乎也对我的答案颇有兴趣。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我和冯羽好多年没合作了,新奇肯定是有的,但更多还是有点儿压力。”前半句是真话,我和他上一次正儿八经的合作还得追溯到学生时代,毕业之后我们在两个不同的团里,顶多各自给对方客串个角色。后半句我故意说得含糊,特意留了个停顿,看看俩小孩接不接话。
“啊?怎麽会,蒋青哥你演得这麽好了诶!”小朋友真是贴心,我一说压力她就立马带入到了演技的压力上,十分自然地把这个话题又重新回到了专业的个人角度上。
我当机立断,从这个剧本我的份量吃重,说到我没有戏曲经验,一条条细致地分析角色的难易程度,偶尔带上几句关于其他角色的戏份对比……快到临近他们学校的地儿,孙乐乐听完我这一长串,发自内心地问我:“蒋青哥,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方便在微信上请教一下你吗?”
齐玉雅也连连附和,两个小孩儿看起来似乎都已经被我成功洗脑,完全忘记八卦我和冯羽的‘情侣角色’了。
这会儿功夫,正好也到了他们学校门口,我当然是好人做到底,满口答应下来。
重新起步的时候冯羽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语气足够阴阳怪气,“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这麽好为人师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太久,对对方的了解已经刻入骨髓,即便是这样一句看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话,我也能听出来他到底想要表达什麽。
“告诉他们我和你的关系,除了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或者非常吃惊之外,我想不到对演戏有什麽帮助。”
他沉默了两秒钟,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好,要当旧同学,我们就是旧同学,要当老朋友,我们就是老朋友,”他顿了一下,“反正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做决定。”
他说的没错,明明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他掌控我的生活,规划我的人生。但我们相恋又分开,先说出在一起的人是我,提出分手的,也是我。
我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梦幻,也可以说是烂俗到不太正常。那杯不小心打翻的咖啡之后,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即便他说不用,我也死缠烂打一般要赔他一件新衣服。可能是猜出了我的动机,他很快就答应下来。我提溜着新衣服和好吃的去他宿舍找他,他甚至连包装袋都没开,就非常急切地说衣服太贵重,要请我吃饭。
后来我们总是混在一起,我带他去看焦小雯社团的排练,他偶尔靠刷脸卡,带我混进剧院后台,近距离感受那些厉害人物的演出时刻。那时候并不富裕,但日子总能平白无故就生出甜味儿来。走过的胡同巷口、吃过的烧烤小串儿,学校里总是睡眼惺忪的老猫……只要和他呆在一起,无聊的世界就变得格外生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