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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景飞白 一个佳子 992 字 3个月前

在试图和他聊天的电话里,我问过他,那些片段都不是他的水平,怎麽会这样。

他在嘈杂的背景中放低了声音,说拍摄时间紧张,拍摄间隙短,对手演员不熟悉。明明十分正当的理由,他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在做什麽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给我说了原因之后,有导演叫他,他很快挂了电话。

我那时候骗自己说,万事开头难,他想加入这个圈子,势必要做出点儿牺牲。

可那个节目结束之后,冯羽又马不停蹄地接了第二个综艺,一个和演戏完全没有关系的经营类真人秀。坐落于东南亚的一间小餐馆,接待来往的客人,和同事演绎和睦相处、推心置腹,另加上一些时不时的小矛盾,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节目。

冯羽不是会推卸责任的人,抗米提油都抢着干,加上他本来就会做饭,节目才播到前两期,网上就已经有了很多对他的夸赞。我看过他的微博,前后不过十几天,粉丝数量就翻了好几倍。

作为见证过他最为低谷时的人,我应该要为他开心才对。

他从那些质疑和骂名声中走了出来,他有了新的事业、喜欢他的人,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吗?

陈欣怡来我家喝酒,她说冯羽这波运气好,势头起来得很快,照这样发展下去,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好车住豪宅。

和我没关系,我回她,那些是他的,不是我的。

大概从这句话出口,事情就注定要去到不可挽回的方向。

随着冯羽第二个综艺结束,他似乎变得更加忙碌。一些节目请他去当嘉宾,点评别人的恋爱生活,还有一些生活类节目知道他做饭不错,邀请他过去展示展示厨艺。而那段时间,我甚至都是在视频网站首页看到了他的宣传海报,才知道他又参加了什麽节目。

等到他工作都暂时告一段落,我们才有了一起坐下来的时间。

这可能也是他恨我的其中一个原因吧,在他以为终于从忙碌中脱身,能够缓一阵子好好展望未来的时候,我脱离了他所有的美好规划。

那天是立夏,我起床的时候他正在煮蛋,翻滚的水汽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雾,我试图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表情,可不知道为什麽,总是看不清。我机械地剥掉蛋壳,滑嫩的蛋白里面是还没完全凝固的蛋黄。他知道我爱这麽吃,特意计算火候、时间,在一起之后,我从他手里拿到的每一个水煮蛋,蛋黄永远都是像豆沙一样软绵,一眼看过去,总是鲜亮的橙色。

“蒋青,怎麽哭了?”他有些诧异,伸手来给我抹眼泪,“哪里不舒服吗?”

我勉强咽下嘴里的鸡蛋,下意识看他。

他是我最亲密的人,我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认出他、全心全意地爱他。可为什麽在被泪水扭曲了的世界里,他给我的感觉变得如此陌生。

正如他所说,最后给我们的关系盖棺定论的人是我。

那两个无比沉重的字,在我捏着冯羽为我特意準备的鸡蛋的时候,在我们本该要进入一个蓬勃的夏天的时候,悄然到来。

“冯羽,我们分手吧。”我说。

他是以何种表情听到了这句话,又是怀抱着什麽样的情绪做出了回答,我一概都记不清楚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像是一部用手持dv拍摄的影片,灰暗的镜头抖动到只剩下虚影,地转天旋的每一帧,分不开灰色的天空和水泥的地面,压抑而又绝望。

回忆到这里,浓厚的阴云已然压倒了我,至少现在,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把后面那些狂风暴雨再重複一遍。

下了车,我随冯羽去超市买菜。

我并不觉得外卖比家里做的差多少,但他跟我妈一个性子,但凡自己能有时间做菜,就绝对不会点外卖,甚至还都十分默契地数落我。前些日子他工作忙,没时间折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把家里变成了外卖盒子集散地。今儿刚好时间够,停完车他就十分强硬地命令我跟上了。

我家周边很多小市场,毕竟是老小区,多得是拖家带口的大家子。五年没见冯羽,没想到他对这块还是很熟,我尚还摸不着北的时候,他已经和人大姐聊起来了。他俩在前面聊得欢,我在后面悄悄辨认各种蔬菜的名字,等我在心里为自己欢呼认完了摊儿上的所有菜的时候,他一把将称好的菜塞到我手里。

我一擡眼看他,就见他淡淡地看我一眼,像是早就準备好了一样,说:“总要做点儿事儿吧。”

被他这麽瞥了一眼,我顿时有点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