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高氏仍是面向淳于瑶,答道:“给前头的人家每户送上一两银子,神医哪日来、何时来,总有人瞧见的,奴家直接上这儿开门迎候就对了。”接着,她弯腰摸了摸毛小桃的脸,温柔道:“小姑娘,今儿我就不请你进屋吃点心了,你姑姑她有事要做,是吗?”
毛小桃笑得越发明朗了,怪道:“夫人您怎麽连这个都知道!”
丁高氏放下手,摇头叹道:“有人替我喂狗养狗,我自然提心吊胆,忍不住要猜想那人是不是想养肥了我的狗,再杀了吃呢。”说罢擡眼瞥了毛峰一眼,视线落在淳于瑶身上,问道:“神医您说我顾虑得有没有几分道理?”
淳于瑶笑道:“夫人所想实在是人之常情,我只是纳闷,夫人既然如此舍不得这条狗,为何不将它养在院里养在眼前呢?”又装模作样地继续说道:“如此丑陋的狗,哪配养在夫人眼跟前,瞧着便叫人想起一些不幸的事情来,白坏了兴致。哎呀!多漂亮一件衣裳,都给它弄髒咯。”
丁高氏勾起一抹笑,也不低头看裙摆,道:“髒便髒了罢,衣裳能值几个钱,这狗儿我养了四年多,多少看得比这身衣裳要重些。”
毛峰突然道:“我妹子虽说爱吃肉,却也挑的,总得将狗儿养得漂亮可爱些才下得去口,今天过来,正是得了家中送来的一种奇药,可治治这条狗的疯病。”
丁高氏神色泰然,半晌挑高了眉,笑道:“二位神医真是会说笑,祝由医馆悬壶济世,自然对猫儿狗儿的也颇有爱心!二位若有法子治好我家这条狗的疯病,奴家真是感激不尽。”
毛小桃笑眯眯一张小脸又凑上前去,说道:“夫人您放心,我家医馆中有位研习药理的老先生,最是擅长治疗什麽疯病癡病的了,莫说是条狗儿,就是来只大老虎,也能治得好的!”
说着胳膊肘杵着身边的石淮,求附和道:“是吧小石头!”
石淮憨憨应道:“是,是的。”
丁高氏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隔了很久,她双手摸上肚子,说道:“如此,便有劳神医了。”
石淮在毛峰的示意下一骨碌翻上了一侧的墙头,接过下面递上来的青铜阳燧和事先掰下来的一小截神木,他将阳燧光滑如镜的凹面朝向太阳,神木放在阳燧另一面的凹底尖端之下。
墙下几人都在静立等候。伴着火苗一齐出现的,还有毛小桃那日在子午谷内闻到的辛辣异香。
石淮赶紧将烧着的木棍送到毛峰手上,毛峰急忙接过走到上风口,将神木举到那条狗的脑袋前。其他人都将目光紧锁在那狗身上,只有毛小桃,她一直在看这位黄裙的夫人,她看到夫人秀气的脸上一阵发白,又看到她深深呼吸强行稳定了心神,还看到她的双手不时地在肚子上上下抚摸。
但她始终站在原地,一步没有移动。
大概是木头烧出来的味道十分怪异,叫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成了!”淳于瑶欢喜道。
毛小桃这才低头去看那条狗,仍是前爪搭在丁高氏腿上,一跳一跳的想要亲近她。但瞧它的眼睛,却变得乖顺而水汪汪的,十分惹人怜爱。
丁高氏突然蹲下身来,揉着狗儿的脑袋挠着狗儿的下巴,低声哄道:“跳跳乖,跳跳受苦了。”
毛峰一愣,突然醒悟过来,丁高氏一定知道他烧的是什麽,那她为什麽不阻止呢。
却听得蹲在地上的丁高氏在说:“借生术的破解法,老人家跟我说过普天之下只有三种。其一,子午谷神木,大约就是刚才你们烧的这个吧,我不知道居然真有这种东西;其二,将制作蛊药的三十六种材料,以相反的顺序依次放入玄铁锅中小火熬制,可惜此法再也行不通,因为我谭姐姐已死,世上再寻不着她一根头发;其三,等我一死此术即破。我自然,是不想死的。”
说着,就见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叫跳跳的小狗不停地伸出前爪扒拉她的胳膊,发出来呜咽呜咽的哀鸣。
毛峰等人尚未从她说的话中反应过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了,淳于瑶赶紧给她把脉。
侧门内,远远等候的几个小丫鬟全都吓得面如土色,只有一两个年纪稍大的还镇定些知道去府中喊人。
丁长烨健步如飞地跑在最前头,一把跪坐到地上搂过丁高氏,急问道:“怎麽回事?好好的这是怎麽了?”
淳于瑶仍在扶脉,眉头皱得越发紧,她瞧不出脉象中有丝毫异样。
一通乱糟糟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丁家长辈全都来了,老夫人被人搀扶到了最前头,担忧问道:“我是乖孙媳她怎麽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