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悲伤好像也变得平静,平静得几近无奈。
“他突然改变了态度说同意成亲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他会改过自新从头再来。没想到……你早知道他心意不改为什麽不说?你都知道他想死了为什麽不去救他?”孟修齐无力地挣扎着问道。
“救他?怎麽救?大哥可以把他想要的人还给他吗?”女子深深呼吸,拧着眉,模样困惑,问道:“别再说什麽改过自新了!那天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往日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真的是过吗?他真的有错吗?他和那个人,真的该死吗?”
“你……胡言乱语!”
毛小桃有更好奇的事,她问:“他的爱人怎麽死的?”
女子长叹道:“太惨了那个人,听说死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大约也找不出一处好皮好肉,毕竟受了那麽多的刑罚……然而更惨的是,在死之前还受尽了各种各样言语上的羞辱……”
“是乳娘干的吗?她怎麽做的到?”
“乳娘自己当然做不到,可她会借别人的手啊,有太多人的手可以借了,冠冕堂皇的,道貌岸然的,攀附权贵的,太多了……”女子垂下眼喝了口茶,又叹息一声,“当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即使来得及,我或许也不会怎麽样吧……”
“为什麽?你真的可以任由旁人惨死而不顾?”毛小桃脱口问出,她大概猜得出孟修远所爱之人的样子,一定家世平平,所以根本无法与有权有势的太尉府抗衡。
可她真的猜错了……
“因为那是一个男人啊!太尉府的小姐比不过一个男人……当时的我也会觉得这是不允许的啊。”女子颓丧地说道,她轻轻摇着头,神色仍有一些些茫然。
毛小桃在一瞬之间确实感觉到惊讶,不过也仅仅是有些惊讶,惊讶是因为她在看过的那麽多书上,都很少见到有谁能够这麽勇敢地反抗世俗的礼教,而且单单只是因为爱。
但很快,她便感觉到遗憾。她看过那麽多故事,可还是无法习惯结局悲伤的故事。
没有人会习惯悲伤的爱情故事,哪怕是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假如所有人都认可这是个爱情故事的话……
孟修齐的脸僵着,牙冠咬得死紧,羞耻感一下子就涌到了头顶,他永远不会接受那种肮髒的行为,一个男人怎麽可以去爱另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怎麽可以对着另一个男人做出亲密的举动……他怨恨眼前的女人,这种事情她为什麽要说出来,又怎麽能说得出口。
然而她还在不停地说。
“那个人叫严禹,据说很有文采,还写得一笔好字。听说他从小就没了父母,是村里这家一口那家一口的百家饭喂大的,但是人很乖巧懂事,长到五六岁时,聪慧的名声传了开来,就被神祠里的掌事带了回去教导养育。后来学成长大了,来了邑宁城里当教书先生,一直以来都很受别人的尊敬与喜爱,直到他和修远相遇……大哥应该见过他吧?”
“见过,修远办的诗会我也去过。”声音仍是硬邦邦的。
女子不说话,仍是盯着孟修齐看。
毛小桃与石淮的视线相交后,也一齐看了过去。
孟修齐在三人的注视下被迫仔细地回忆,“他比修远要小,但是看着更加稳重谦逊,是那种第一眼看到就会让人心生好感的孩子。我读过他的诗,确实明净隐逸,写得极好。可是诗写得再好又怎麽样,他和修远竟然干出那些事……还要怎麽在这世上立足!说这些,简直叫你们笑话。”
毛小桃想要辨别几句,却被女子抢了先。
女子问:“所以大哥从我乳娘那里听到修远与严禹相爱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夫人,然后与夫人协力一起一边逼着修远答应同我成亲,一边无中生有那些严禹的流言加以传播……你们做这些,是因为觉得修远的行为辱没了家门觉得羞耻吗?”
“孟家的声誉,我怎可不顾!”孟修齐的语气听来仍是愤怒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女子爆发出大笑,接着满脸鄙夷地看向孟修齐,轻蔑道:“大哥果然不爱讲真话!承认修远更善良更优秀,承认你的父亲更属意修远日后接他的班,承认这家的上上下下都喜欢他超过你,很难吗?”
孟修齐似洩了气般没有了再说话的劲头,可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还有一件更好笑的事,”女子一声冷笑,鄙夷道:“你的父亲以扩建园子的名义,把他的男人养在家里养了四年多,你怎麽从来不去说他辱没家门。”
“这事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