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王之后,你还要杀人。你活着不死,就必须杀很多人。”
“怎麽?你在御云呆久了,连四族万物有灵生命至上那套都学会了?万物有灵,荒唐狗屁!低等奴仆生来就下贱,贱民与猪狗蝼蚁何异!所有那些理解不了天理自然的低贱之人,都是牛马,如牛马一样出生繁衍到死亡,一代又一代地周而複始,既不能改变命运,也不能被命运改变,他们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向上服务。王说,我要吃肉,牛马就得引颈受戮。王说,我要战斗,贱民必须披甲上阵。牛马贱民,是王的垫脚石。称霸天下胜者为王,为王者自可以为所欲为,这才是我所说的天理。而区区贱民阻挡我为王,便是逆天理的妄想。”说着声音缓和了些,似有不满地摇头叹息道,“你也太天真了,也不想想,人与人的命,怎麽可能是一样的!”
一番话说完,他突然好奇起四族几位巫师的想法,于是便没再管袁士简,视线依次扫过对面几人,最后落在了毛小桃脸上。那张脸上没什麽表情,也许是因为夜色太暗,他看不大清,不过能看到她那双大眼睛映着月色,亮亮的,在与他对视。
“小迷雅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姬善培催笛拦下了衆亡灵的攻势,对面几人顺势停下。
毛小桃心想,眼下他手下的巫师不多,拼着战一下胜算虽然渺茫却不是没有,怕就怕他今天不想继续转身就走,那她可真不知道下次遇上会是什麽情况,所以今夜务必要把这一仗打结束打赢。又庆幸他莫名其妙地来了兴致想聊一聊,心道不如趁此机会争取时间让大家休整恢複一下,便开口道:“你所称的天理显然与我理解的不同,但即便如你所言,理解不了天理自然的人是牛马,那牛马也有牛马的活法,也不是如你说的,明了天理的人就比别人或者其他生灵尊贵,明者有明者的命运,不明者有不明者的命运。再说何为明?你以自心看,以为明了天理。可是在我看来,不过是你私心太重,也把天理想得狭隘。天理自然与万物合一,所以天理是万物有灵,万物,有灵,万物都能够自持自处,都有自己的位置。再往下说,既然天理让万物有灵,你剥夺其他生灵的性命与自由,即使违逆毁损了天理。那麽,按照你的观念,你是不是该死。”
姬善培听笑了,视线移到姚思谷脸上,问:“圣巫大人也同小迷雅有一样的想法?不应该吧,我一直觉得你比毛家的人要聪明许多,起码知道权力有用……小迷雅,假如你说的那些真是天理,你御云古老巫族的荣光为何不如圣巫大人的权力好用?”
“权力是术法,可以被人有心为之。但只要是术法,就会有用错的时候。而你更是离谱,错把术法当天理,才导致一切行为自伊始就错了。就照你观点来讲,你以为自己生来有天赋有奇才,便自恃高贵,把自己当成与生俱来的掌权者,可是神明尚且没有掌控一切,也从没有随意屠杀万物生灵,你的知识能力都不如神明,又怎麽可以。我也可以不拿神明来比,想想你为姬少中所做的大印,灵力远不如申元末制作的那个,那麽在你看来,称霸天下的岂不应该是申元末吗?而你设计想利用我去杀申元末,能不能说成——作为贱民的你,妄想违逆你相信的天理去阻止申元末称王,这样说来,你是不是还是该死。”
姬善培冷哼一声,刚要张嘴说什麽,又被毛小桃打断——“你身为巫师,就该知道巫师的职责是什麽。甚至一段时间里,你曾经和神明共同生活在大陆上,理应对万事万物的理解更加深刻,偏偏你能力越强欲望越强,怀有深厚的灵力与精湛的巫术,却日渐偏离帮助世人的大道,你执着于伤害那些比你弱小的生灵,是因为你的内心逐日变得黑暗,以致自身慢慢被欲望吞噬,是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毁灭。你滥杀甚至虐杀生灵,手段残忍,实为天理难容。所以,你是真的该死。”
她越说越多,听得姬善培的脸色越来越黑,整个人散发着阴鸷的冷意。让一旁的姚东扬立即想到了临江大雪原上的冷风,身体不由得抖了抖,一时忘记了肩膀伤口的痛。
姬善培大怒,金笛一响,是役灵巫术。一瞬间,姬少中和那些亡灵全部振奋起来,再出手,已是杀招叠出毫不手软。
淳于瑶接了几手,大叫:“他们这打法,完全是不要命豁出去的打法。”
气得又骂了一句:“一帮王八蛋,你们想死,我们可不想陪你们去死。”
双方陷入苦战,姬善培又施出他擅长的诡异巫术,并且毛小桃发觉对方几个亡灵莫名变得比大印操纵下的还要难缠,只要逮住一丝空隙,他们便有狠招过来。正战得难舍难分时,忽觉身边一道胖胖的身影掠过,唐修江有意要往毛小桃身边靠近,错弦琴寻着机会,一击击退对战的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