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修说完便撑着懒腰打着哈欠,出了门。
秋分这日,夜都沿河那片白日里举办秋日宴,夜晚十里长街摆上些货摊,开到后半夜才会关门,同徊梦倒是有些相似,就是那片软云一般的纷繁树换做了亭亭如盖的君影树。
果然人不会梦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元素。
重新醒来之后,离悦卿榭已经记不住任何人的脸了,全凭气味来分辨,他亦是很喜欢人群衆多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气味,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依旧算是个人。
因此他也同沉修一般爱上了制做各色菜肴,独特的气味重新丰富了他苍白的世界。
可是自从徊梦重新与刀灵相遇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闻到气味的能力。
“记得你从前很喜欢逛夜市,怎麽今日却感觉兴趣缺缺。”刀灵握住卿榭的手,像是要给他传递力量一般。
卿榭摇摇头,说:“兴许是累了。”
沉修说,像是在做梦一样吗?人来人往却什麽味道也没有,总感觉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回家吧”
“你背我,走不动了。”
卿榭看着刀灵,眼中亮晶晶的,刀灵二话不说背起卿榭,往家的方向走。
卿榭闻着刀灵身上熟悉的气息,逐渐放松下来,心中的不安感有所消退。
“银笙,依沉修所言,小殿下此举仅为光複冥界,何不趁当初先贤和银螭补魂养息之际,就将其拘起来,何至于拖上百年,牵扯出这些无聊的问题。”
离悦沉修走后,然诩扯着柳银笙出了门,不远不近地跟在卿榭和刀灵身后。
“银螭陨落后,天界让它成了祥瑞,明面上吃尽人间香火,而先贤本就是净化世间污浊,而冥界你想,那十八层地狱之中,忘川河里,多少怨魂恶鬼,若当真直接拘了他俩,岂不是能让他二人在冥界大展鸿途,到时冥界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折兵损将。”
“从前话不多,现在时间不够了你讲那麽细致,不知你平时到底是怎样才能装住那些话的。”然诩落后柳银笙半步,戳了戳他的腰。
“谁像你,一个事情得跟每个人都讲上一遍,过段时间还複盘几下。”柳银笙捉过然诩作乱的爪子,牵住就不打算放了。
“有意义的事情当然得需要拿出来反複讨论琢磨,才能悟出新的道理,这点你都不清楚嘛。”然诩挣不开他的手,心下一动,反而紧紧回扣过去,反正在梦里,没人看他。
柳银笙失笑,继续道:“冥界与风族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时大伙被卷入溯回石记忆碎片后,小殿下怀里抱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先贤躯体,沉修也同他们在一起,想必只想抽了你我的魂,以及徊梦水底下那些受到从前死地妖怪身上怨气侵蚀的银螭枯骨,来炼成冥界兵器。”
“那风族灭我族便也能找到原因了,目的就是给当时先贤赐予我族的来自银螭身上的碎鳞附上怨气。”
先贤从前赐予鲛鱼族碎鳞,本意是令其能更好的繁衍生息,守护蓬莱三角洲那一带,想必就是知道那处是银螭的埋骨之地,不曾想,最后却为鲛鱼族招得如此祸患。
“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那碎鳞来自于银螭那枚逆鳞,可以映照出他的心情起伏,想必当时你父当是因为银螭之骨沾染上怨气,才误伤你母亲。”
“……”
然诩想起自己母亲,鲛人国小公主,心地善良,总是笑容满面,平日里就喜欢伺弄花草,酿尽天下好酒,可那日却泪水化珠琏琏砸落进火光之中,还有那先贤寄存的下凰血,若不是痛彻心扉,又怎能到了河洛手上。
“然诩,你听我说,莫要被仇恨遮了双眼,他费劲心机让你我忆起往事,为的是什麽”柳银笙见然诩不说话,便握住他的手停下脚步。
“为的是……为的是让那些不甘与仇恨慢慢滋生,我嫉妒先贤,我为我竟然是继承了的友人,继承了他的魂魄而感到不甘,却又一次又一次的逼迫自己为他完成未竟的事业,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他的人际光系,我只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存在于这世间,但我又想起被灭族,想起我那些惨死的同胞们,我又问心有愧,那是真正完全属于我然诩的家,所以我又不得不恨。”
他低声说着,说着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隐忍在心中的话语,然诩被柳银笙抓住的手逐渐冰凉,浑身颤抖着,像是快要疯魔了一般。
“什麽叫做继承了他的友人除却沉修,谁人拿你当先贤看了,我们便将先贤与银螭之间的往事当做一出徊梦街头的皮影戏那样看了,像我们平日里接委托那样,只是这次的目的是阻止小殿下,为族人报仇雪恨,之后像平常一样回漾药坊,继续做我们的小本买卖,漾药坊已经关了很久了,有些药材怕都坏了,我们再做采购,你说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