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思礼不欲和他就这点小事情争辩,也实在怕从他嘴里听见什么让人不自在的话。

晨光透过白纱将室内照得明亮。过量的褪黑素效用一直持续到了翌日八点,为了避免昨晚的乌龙再次发生,赵思礼睡前特意没拉遮光帘。

天光毫无遮挡投射在床头,赵思礼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没有因此受到丝毫影响。

床头的手机传来震幅,持续了一分多钟,总算归于平静。

十点左右,赵思礼终于艰难醒来。

屏幕上弹出的十几通未接让赵思礼后落重重摔回枕头里。

过一会儿,电话再次传来翁鸣的震撼。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赵思礼接起来:“妈。”

“睡着了,腿没事。”

自从上回不欢而散,电话那头的人便换成了钱雨,以赵建于的性格,如果赵思礼不先低头认错,他大概不会放下架子主动将自己犯过的错摊开来向儿子道歉。

赵建于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况且,在他的观念里,他只是动了那种念头,并未实施,所以不算犯错。

赵思礼坐起来。

碧空如洗,透过白纱可以看见窗外蔚蓝的天空。他听着电话那头时不时停顿的声音,知道这通电话不仅仅是来关心他的伤势,最终都会绕回那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上。

“你一个人在那怎么照顾得好自己,要不让秦怀去接你回来,家里养着我跟你爸也好放心。”

赵思礼什么也没说,只在心里遗憾。

他想知道,如果林世桉真的在电话里让他们误会他吞药自杀,他们如今还会不会是这个态度。

见他不作声,钱雨也无可奈何。

赵思礼的教育一向是赵建于做主,钱雨从不参与儿子的学习教育。

她一辈子依附着丈夫,仿佛没有自己的主意和脾气。

过去总有人说赵思礼的好性子是随了母亲,只有极少数看着他长大的人知道,赵思礼骨子里是个多倔的人。

他看似听话,却擅自改了志愿,没有听从赵建于的安排报考师范,干了件秦怀都干不出的叛逆事,可认错的态度又那样好,老老实实跪着任罚,反倒让人打不下去。

赵思礼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父母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些观念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好比钱雨拖着病体也要起床准备夫妻二人的晚餐,而这样的付出在赵建于眼里却是十分寻常和应该的。

她或许埋怨过,后来也妥协了。

赵思礼对母亲素来没有脾气,却在这短短几十秒的沉默里滋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怨气。

她委屈自己了一辈子,她明明知道不忠的婚姻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

赵思礼低头,想起前几年,他陪着钱雨去做体检,谈起他和秦怀,钱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过日子嘛,是男是女都不要紧,也不需要对方有多优秀,只要心里有你,你们彼此有个依靠妈就放心了。”

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赵思礼也只是无声叹了口气:“妈。”

钱雨逐渐苍老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赵思礼说:“我这边有人照顾,过几天,我回去了就回家看你。”

“思礼。”钱雨走开几步,踟躇再三,还是说:“过日子,有几家不是将将就就的,你现在还年轻,可你早晚都要结婚,说句不中听的,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敢保证这辈子不会有二心。秦怀跟你爸不一样,他对你好,愿意改,有了这次的事,你秦伯伯两口子只会对你更好。两家知根知底,总好过你胡乱找一个。”

她哀哀叹道:“有时候我总会想,要是你能糊涂一点就好了,糊涂不是坏事,心思重了,伤的只有自己。”

静一会儿,赵思礼说:“我不一定非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