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天中了毒,功力虽然有所提升,五感却不如先前敏锐,是以,他虽然无法发现严风俞,祁云弘却一眼认出了来人。
想起了什麽,祁云弘立刻大吼一声,上前助力。
“原来是你!”祁云弘怒吼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伤了云承不算,还要杀这麽多人!”
严风俞百口莫辩,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不要靠近祁朝天,祁朝天的大刀没入他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祁云弘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传来刺痛,祁云弘动作一顿,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也在这一刻散了个干净,一声闷哼过后,祁云弘摔在地上,转过头,祁朝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刀尖还沾着他的血,祁云弘百思不解,艰难又迷茫地喊了声:“爹?”
祁朝天无动于衷,失去严风俞那样强有力的对手后,他将祁云弘视作下一个目标,木着一张脸朝祁云弘的方向走过去,祁云弘撑着身体慢慢向后挪去,眼眶里因为恐惧,也因为难以置信,而蓄满了泪水。
“爹……你怎麽了!爹……我是云弘啊!爹,您不认得孩儿了吗?爹!”祁云弘声嘶力竭地喊道。
祁朝天依旧无动于衷。
高大的阴影一寸寸蔓延,逐渐笼罩了祁云弘全身,脚尖对上脚尖,祁朝天停下脚步,祁云弘满眼悲戚,祁朝天举起刀,祁云弘闭上眼睛,刀刃落下的前一刻,祁朝天忽然停下了动作。
有一道光照进来。起初微弱,越来越强,穿过一层层灰翳,照进记忆深处,光芒的尽头,一个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小娃娃正警惕又慌张地看着他。
祁朝天看见年轻的自己从冯管事手中的纸袋子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递出肉包子的那一刻,小孩眼中的警惕与慌张消散得无影无蹤,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讶与欣喜。仿佛从未见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一般,小孩一把接过肉包子,三两口吃完,随后张开油乎乎的小嘴,脆生生地喊了声“义父!”
冯管事哈哈一笑,祁朝天看见自己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纠正道:“不是义父,是爹爹!”
小孩呆愣片刻,顺从改口,一声响亮又清甜的“爹爹!”回蕩在临州城刚刚置办的祁家大宅里。
“嗳!”祁朝天看见自己哈哈大笑,然后指着一旁仍在襁褓里的小娃娃道:“这两个是你弟弟,这个是云承,这个云岚,云弘,从今往后,你就是他们的大哥了!”
春风佛过,一片桃花落在水面。院门口,沈季二人一面拌着嘴,一面缓步走来,沈郁一袭青衫,神色平淡,望向季阳平时,眼睛里却有温暖而和煦的光,季阳平没有看他,箭步上前,一把抱起了刚刚吃完肉包子的小娃娃…………
记忆如潮水般一拥而上,又如潮水般悉数褪去,蒙在眼前的那一层灰翳却在潮水洗刷下,渐渐隐去,脑中重现清明,祁朝天看着祁云弘与自己正在落下的刀子,一时只觉得气血翻涌,头痛欲裂,刚刚褪去的嗜杀欲念也在这一刻逐渐升腾,仿佛即将出柙野兽一般,就要挣脱理智的牢笼。
咬破了舌尖勉力保持清醒,祁朝天梗着脖子,无比艰难地向祁云弘道:“弘儿……快……走……”
一句话几乎耗光他的理智,祁朝天咬着牙,转头看向严风俞,“……后院……云岚他在后……带他们……走!”
脖子上青筋暴起,祁朝天已经克制到极致,“……杀……了我……杀了我……快!”
看着眼前的情形,再愚钝的人也能猜到事情的真相了,祁云弘难以置信也不敢相信。
“爹。”他擡手握紧祁朝天的刀尖,喃喃道:“你怎麽了?爹?我不走……爹……”
话没说完,祁朝天的瞳孔已经再次染上嗜杀的血色,狂吼一声,他倏地抽出刀刃,又用力劈下。
下一刻,祁云弘的耳畔掠过一道凉风,他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严风俞已经眼疾手快地提着他的衣领,带着他躲去了暗处。
“你爹已经中了剧毒。”
严风俞来到此处只为祁云岚,其余事情他一概不想去管,可是不知为何,他竟还是留了下来,耐着性子,对哭到不能自制的祁云弘道:“你爹受伤已经超过三个时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毒药已经深入骨髓,没得救了。”
祁云弘还是不敢相信,喃喃道:“……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
严风俞见他平日里四平八稳老成持重的,遇到事情还不如祁云岚镇定,当下没了耐心,压着嗓子道:“云岚在哪里?带我去找他!我带你们离开!”
“……云岚……云岚……”祁云弘仍是在哭,可在听见祁云岚名字的一瞬间,他的神情已然变得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