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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喆低头翻了个白眼,口中道:“是微臣想的简单了……只是君上重收军权亦非一时一刻,况且那张野此时将流民收编,又要国库出饷银,国库岂非雪上加霜?反倒是那张家,半点损失也无。”

曲炳君听了他说这话,想到户部尚书顶着个秃瓢镇日堵他,见到他就摘了官帽跪地叩头哭诉国库空虚,只觉得更加郁闷。

“君上……不如就将收西路军权之事再延后一二,可好?”谢文喆表现的小心翼翼:“君上权且放心,如今正是国库艰难的时候,等熬过今年,便是国库丰盈的好时候了,到时张家只怕也被这一年的军费掏空了,君上那时再收张野权柄,便是一石二鸟,不费吹灰之力!”谢大忽悠一番话叫曲炳君左右衡量,终是觉得这样也可行,遂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罢!”

“君上英明!”

“谢爱卿也是为寡人尽忠职守,堪称表率了哈哈哈哈”

“都是君上励精图治广纳贤才……”

一旁的康和安却冷着脸看着这一对君臣的商业互捧现场,他看向谢文喆的目光意味深长。

待到谢文喆告退,康和安亦找了个机会,在他回到政事堂前堵住了他。

谢文喆见是他,以为这是有事要托自己的关系去办,便笑嘻嘻玩笑道:“你又来找我做甚?再来要那宫外的消息,我可是要收银子的了!”

却见康和安面色冷峻,开口便嘲讽道:“谢大人倒是好本事,轻飘飘几句话便护住了将军府呢。”

谢文喆瞬时收了笑脸,扯着康和安的衣袖,康和安此时也乖乖的任他拉着走,二人一路来了背人的地方,谢文喆左右看看,见周遭无人,这才与他说话:“这话哪里是能玩笑的,叫君上听了去,我哪里解释的清!”

康和安被他拉着衣袖时面色稍缓,此刻听了他这话,又将眉毛皱了起来:“你当人人都是傻子,都看不出来麽?你倒说说,你和那张野到底是什麽交情,怎的就千方百计的护着他!”

“我没有……”

“自张野回到繁阳开始,你便一步步的为他铺路,如今他张野功勋卓着,有抗旅之功,又平了流民之患,满朝文武皆叹服。这也罢了,可是你今日又在君上面前保住了他对西路军的统领!你可知这是一步多麽危险的棋,如果君上识破,你又将如何自处?”

谢文喆默然不语,康和安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他面前全然说谎是蒙混不过去的,恐怕也只能真假参半的糊弄过去了。

“和安,谢谢你看出这一切,却仍为我在君上面前保守的秘密。”谢文喆言辞恳切,语气和缓而真诚:“我的确是想保住张家,因为只有张家才能在这种时候守住西疆,抵挡旅国东进。和安,你这般聪慧,想必也能看出这情势来,君上如果真的收了张家的权柄,那麽当旅国再次打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幸运?”

康和安眯起眼睛看着谢文喆:“这就是你的理由?这麽简单?你和张野真的没有交情麽?”

“呃……要说交情,他一年前强行赎走了我在和丰楼包下的姑娘……”

“……”

康和安虽然还是不大相信的样子,可是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长叹一声:“你纵是想保住张家,好歹也顾着点自己才是。”

谢文喆笑着道:“我有分寸,放心。”

康和安看着他的笑脸,欲言又止,不知怎的又生起气来,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迈步走了。

看着康和安的背影,谢文喆敛了笑。

正如康和安所说,自己的意图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如今他的一切计划都需要加快,才能保证他们的关系被察觉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依旧能护住他的张小将军。

第99章 从军

繁阳城外地势平坦,西面曾开建过济农仓,之前还有个粥铺周济流民,因此大量流民都聚集在这里,盼着这粥铺能再次开放。

此时正值夏日,流民的日子却没有好过些,周围能吃的东西早就都被填了肚子,如今这里竟是一点绿色都瞧不见。受不得冻的早就在冬日时熬不住了,剩下的都是些身子骨健壮的,然而如今也饿的皮包骨一般直接躺在地上。目光所及只有零星几个歪扭的低矮棚子,都是树枝子搭出来的,勉强挡一挡风,聊胜于无罢了。

已至子时,但流民营中连虫鸣也没有,只有晚风时而带来一两声绝望的哭泣,想是又有哪个人撑不下去,魂归西天了。

羊倌麻木的听着这若有似无的哭声,心中一丝触动也无,前几日前他也曾伏在哥哥身上痛哭过,然而终究唤不回他哥的一条命。没了哥哥护着,羊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便没了活路,他身上的衣服早在前几日就被抢了去,如今只剩一条破裤子,便打赤膊蹲在一处窝棚外面,盼着树枝缝隙里透出的火光能帮他熬过这个夜晚。